沈晖

看夜，是启东方言，即在晚上当好卫士，做好财物的巡查防盗。但说起看夜的故事，还得把时光切换到四十多年前。

那年夏天，我高中毕业回乡不久。这天上午，生产队正忙着抢收元麦，下午机器脱粒，一直忙到深夜。因为场上数千斤的麦子来不及分送到户，队长就安排我和小凌留下看夜。

看夜，要求在麦场四周巡逻。可半夜以后，我俩都感到疲倦不堪，小凌就蜷缩在屋檐下闭目养神，我躺在廊下的一辆拖车上，不一会儿都睡着了。大约凌晨四点钟，我被小凌推醒了。我翻身一看，惊讶不巳，是谁将我连人带车拖到玉米地？害得我身上、臂上，腿上被蚊子叮了不少小疙瘩。来不及细想，两人先将拖车悄悄拉回仓库而不敢声张。后来还是被队长知道了，不但我俩看夜的3个工分泡了汤，而且遭受一顿训斥。我的父亲知道了又数落我一顿：谁像你做事这么不负责任！如果粮食被人偷了怎么办?受到批评，心里着实难过了几天，心里充满了自责。

大队有座粮库，这是那个备战备荒年代的产物。它建在村的东南角，占地300多平方米，可储数万公斤的元麦、玉米。由于粮库地处偏僻，对面又是一片乱坟岗，再加上周围没有一户人家，因此，一到晚上这里显得特别静谧。

那年10月，大队粮库夜间轮值，正好排到我们生产队，队长还是安排我和小凌去看夜。

金秋时节，清风送爽。吃好晚饭，我和小凌哼着小曲来到粮库值班室。小凌刚放下被单就去卫生室与人闲聊。我关上大门，点亮油灯，拿出《林海雪原》认真看了起来。正当我看得出神入化之时，一阵狂风把大门吹开，顿时将灯吹灭，室内一片漆黑。谁知门杠落下正好砸在小猫身上，一声惨叫，我吓得一步跳出门外。这时，屋外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对面乱坟岗上几朵绿色的磷火在风中飘飞，吓得我直奔卫生室。这时，卫生室已来了8个巡夜的男基干民兵，当他们知道了我惊恐的缘由哈哈大笑：“你太胆小了。”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启东素有“百里棉乡”之称，一到秋天，启东棉花遍地盛开，到处“银装素裹”。在这棉桃吐絮时节，各村都要组织民兵进行看夜、巡逻。

时隔2周，我又参加夜间棉田巡逻，正好分在大队民兵营长一组，主要负责中埭、北埭共12个生产队的棉田巡逻。

这时，银盘似的月亮从东方升起，广袤的田野上盛开的朵朵银花与满天繁星交相辉映。一路上闲聊，营长又提及上次看夜惊呼之事，笑着告诉我，他在部队当侦察兵，开始参加夜间训练也有些胆怯。为了锤炼他的胆识，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连队紧急集合，连长命令他到小海坟地3号墓取情报，而且不许带任何照明工具。当时他一听吓得不敢吭声。领导见他十分害怕便询问道：“你为革命怕不怕死？”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不怕！”那领导说：“好，去取情报，两个小时必须完成。”真是逼上梁山，最后还是咬牙完成了任务。自此以后，他便再也不怕夜了！听了张营长的故事，让我深受启发：其实世上没有鬼，均是自己吓自己！

月亮西行，星光黯淡。三人边走边聊，不觉来到北埭。营长看一下手表说，还有3只埭没到，我提议接下来3人分开走，然后到大队粮库才碰头。

听营长讲了军旅故事，我的胆子也壮了许多。当我到3队一家农户宅后，那是片10多亩的棉田。突然发现田野东西两侧各有一个人影弓着腰向北急速步行。“谁，偷棉花？”我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想看个究竟。

谁知，两人走到大田深处迅速向中间靠拢，然后不见身影。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慢慢靠前，蹲下一看，哟，原来是一对热恋的男女，他们坐在田埂上秀恩爱。见状，我悄悄离开。后来我在大队粮库汇总提及此事，还受到营长的表扬呢，他夸我胆大心细，警惕性高，责任心强！这是我参加看夜以来，第一次听到领导表扬，当时心里可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