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晖
天刚蒙蒙亮,我就被窗外一阵叽叽喳喳的小鸟叫声吵醒。一时没了睡意,我就干脆穿衣起床来到小菜场,却买到了多年未见的稀罕物——麦蚕。
其实麦蚕不是蚕,而是一种小吃。谷雨至立夏,是制作麦蚕的好时节。人们将熟而未黄的元麦穗摘下揉碎,然后把带壳的麦粒在铁锅里炒熟,再揉去壳,放入石磨里磨,磨出来六七分长的麦面条像一条条蚕宝宝,故称之为“麦蚕”。
麦蚕,在我儿提时代并不稀奇。有人说,暮春时节,江南有青团,苏北有麦蚕,虽说食材有别、制作各异,但都是春天的时令佳品。
然而,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启海人都吃上了大米,几乎很少看到麦田,尤其是现在孩子们需要的食品应有尽有。因此,当年的麦蚕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记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每到春夏之交,许多人家青黄不接甚至揭不开锅,有些农户只好割下青麦做麦蚕以度饥荒。常言道:春旱麦半熟,收成仅八分。因此,大部分有粮的农户舍不得摘穗做麦蚕,有的只是稍做一点尝尝鲜而已。
记得10岁那年,我上三年级。一天课间,看到同桌晓海津津有味地吃着麦蚕,我两眼发直、馋涎欲滴。第二天恰巧是周日,等父母上工干活,我就拎着篮子带着剪刀走向麦田。
暮春四月,阳光灿烂。广袤的田野,微风吹拂,麦浪滚滚,沙沙作响。我钻入麦海,剪下那些穗长、粒满的麦穗,大约忙碌了一个小时,篮子满了我就准备回家。谁知父亲恰巧路过,看到麦埭旁的棉苗被我踩坏,就将我训了一顿。想不到麦蚕没吃到,倒先吃了顿批评!回到家时,母亲看到我眼里滚动着委屈的泪水,连忙哄我:“好了好了,以后做事小心一些。”
“来,我俚做麦蚕喽!”说着,母亲拿来1只约有1.5米长的布袋,将麦穗装进袋后,攥住袋口在板凳上连连甩打了10分钟,然后把甩碎的麦穗倒进畚箕,拿来竹匾,在风中飏净麦芒,接着在柴灶上添柴烧起火,再将一粒粒晶莹碧绿、圆润饱满的麦粒倒入铁锅中用铲子轻轻翻动,闻到香味即可倒出晾干。母亲用手揉搓麦子进行褪壳,再用竹筛簸尽麦壳。中午时分,我们一家三口又来到西队哑巴大叔家借用石磨。父亲将磨片抬起,用湿布擦拭上下磨片,随后我和父亲一起拉动牵杆转动磨片,母亲则十分娴熟地用手舀起麦子放入磨孔。随着磨片隆隆转动,一条条形似蚕宝宝的绿色面条纷纷滚落于石磨下的竹匾之中,一股清甜的麦香也随之而来。
做麦蚕,母亲也颇为讲究。到家后,她又将麦蚕倒入锅中,加入少许猪油、糖,用文火慢慢炒上几遍,这样做出来的麦蚕,吃起来香糯可口。
虽说现在超市里各类食品精美诱人,但当年的麦蚕今天仍有一定市场,因为它是一种传统小吃,麦蚕飘香,散发着春天独有的味道。一碗麦蚕,使人们找回了儿时的记忆,希望年轻人能从中品出特殊岁月的辛酸与艰苦,不忘当年,珍惜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