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乃为

“斜”字的意义，是歪、偏、侧，不正、偏斜、倾侧，等等，启东方言中“斜”字全同普通话中词义与用法，就是韵母有区别：启东方言的基本读音为“xiá”,而普通话则读为“xié”；此两读音相比较，启东方言的读音保持了古音，倒是普通话的读音有了变化。这可从杜牧的七绝《山行》可以看出：“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七绝第一第二句不对仗，则首句要入韵，即“斜”与“家”、“花”同韵；表明韵母一定是“iá”。因此，《平水韵》中，“斜”是归入“下平六麻（má）”的。

说“xiá”是基本读音，是因为启东话中还有另外两个读音，韵母未变，声母变了，一个是“q”，读如“qiā”；另一是“j（浊声母）”，为“jiá浊”。例如，本方言中，房子歪斜倾侧了，即说“房子‘qiā’特了”；头不正的残疾，谓之“qiā头”。然而说到手脚残疾而不灵便，便谓之“jiá（浊）脚jiá（浊）手”。这些意思都是“歪斜”，韵都一样，声母只是“q”、“j”、“x”之间的转换，此三声母在本方言或普通话中常常互转：如“钱”字，钞票含义的读“qian”,姓氏时读“xian”；“将”有“jiang”与“qiang，如《将进酒》”两读音；“降”又有“jiang”与“xiang”两读音，这些都是j、q、x声母互转的显例。因此，那两个都表示歪斜意义的“qiā”与“jiá（浊）”，自然是“斜”字的另外读音。

但是，这个“斜”字，却不是本字。《说文解字》是这样说的：“从斗余聲，讀若荼。似嗟切”；“……凡以斗挹出之謂之斜。故字从斗。音轉義移。乃用爲邪。俗人乃以人之邪正作“邪”。……从斗，余聲。”那是说，“斜”的意义从盛物的器具“斗”来，“斗”中物挹出谓之“斜”。从斗中“挹物”须得侧其“斗”，有今“斜”义，因同气的“正邪”的“邪”，这样就赋予“斜”有如今的各种义项。

当然，这些只是前辈学者诸如许慎的理解。其实，“斜”是有本字的，这就是“笡”字。笡，古音即“qiā”，是形声字，由“且”得声，“且”在启东话中，正读“qiā”，启东有句文言性俗话“且（qiā）得再话”，这个“且（qiā）”显然是古音。笡，本是“牚子”，即“撑柱”、“斜柱”。“撑柱”的意思是，当主柱歪斜了，人们用辅佐的“撑柱”斜着撑住主柱，防止其倾倒。因此，《广韵》的解释是“斜逆也”。打一个比方：主柱向右倾斜10度，“笡”则在右侧向左倾斜10度，撑住主柱，不使倾倒，这叫“斜逆”，即反方向“斜”着支撑。“笡”字的偏旁是“竹字头”，表明是毛竹。主柱是木头，“撑柱”则用毛竹。于是，本意是“斜柱”的“笡”就有了“斜”的意义。至于许慎解释的由“气的正邪”，借用为“物的正斜”，也说得通。本文通过“笡”、“邪”、“斜”之间关系的疏通，使我们对文字的诞生，字义的引申，相互间的借假有了一个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