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08-14 A+   A- 举报

成长是憧憬和怀念的天平,当它已倾斜地颓然倒下时,那些失去了希望的夜晚,我们该用怎样的声音去抚慰?

从这里望下去,步行街上挤满了嘈杂的人流,树梢,混沌,无声。毫无征兆的强风打乱了对面的衣架,此时打着群架一般地杂乱无章,市井的气息从上面挂着的鲜艳的乳罩、短裤上飘忽而来,眼前还是那栋老楼,巍峨潮湿,老态龙钟,却因为浸刻了时光,就越发显得威猛自傲。恰在此时,一声虫鸣从眼前的树丛间颤颤巍巍入耳,似是害怕惊扰了行走着的麻木人群,微弱的,胆怯的,而这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我和它是攥着灵魂活着的,风也安静了,静静地听我诉说一段十年前的梦境。

十年前,我无法描绘出它确切的模样,却记得它留给我的满心欢喜。刚刚入夜的时候,吃完了晚饭,我喜欢坐在外婆家的庭院里,抬头仰望天空,那时的夜色没有繁华绮丽,没有绚烂霓虹,却是真实温暖的。我坐在发黑发黄的老旧藤椅里,摇一把蒲扇,晃晃悠悠,抚摸着椅上一节一节的藤条印子,一下又一下,当真有仲夏苦夜短,开轩纳微凉的味道。这时候,耳边总有不绝于耳的虫声,我时常和着他们的虫鸣,用手中的蒲扇打着节拍,乐此不疲。夜的黑幕拉下,他们“交响乐”的帷幕却就此拉开了,借着夏夜的保护色,明亮的月光又似最闪耀的舞台灯光,这边唱来那边和。这样一场庞大的汇演,常常都是由一种叫“蛐蛐”的昆虫首先拉响前奏的,他常常是叫了一声“曲曲曲”之后,断断续续的虫声就接连从四面八方响起,菜园子里的青色小虫叫着“吱吱吱”,水边的灰色小飞虫是“嗡嗡嗡”,水里的青蛙蛤蟆总是发出“咕咕咕”的“男低音”,演奏得撕心裂肺,而又唱得声嘶力竭。怀着满腔热血,他们是无数卑微的追逐梦想的音乐家,只要一有大动静,他们便噤声了,但是不需要很久,他们便又“卷土重来”,肆无忌惮。

夜深了,家家户户都熄了灯。一家三口枕着竹席睡得香甜,酣然入梦,薄汗微微打湿了额发,月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映进来,淡淡的一点痕迹,仿佛时光,脚步轻巧。外面的“音乐家”仍是无知无觉酣畅地唱着,床上的人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忽然亦觉得了,“这虫子可真扰人!”话落翻翻身又沉入梦里,可心里某个地方在松动,像是枯燥的海绵突然吸饱了水,变得柔软得不可思议,“这样密的虫声,明天定是个大晴天!”农人的梦最是简单,不过一亩三分地而已。

十年后,我从梦中惊醒,没了跳上裤腿的三五十只青蛙,没了撒落满地的黑色油菜籽,没了阳光下曝晒的黑色蚕豆壳,更没有了夏夜陪伴我的一声声虫鸣,突然变得无措了,十年的容颜就这样改变。                                                  ※袁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