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平
端午节来临,粽香弥漫全城,超市、商场推出的粽子各式各样、花色繁多,吸引眼球。然而这些大批量生产的产品,始终不能吸引我,更无法取代母亲裹的粽子在我心中的地位,母亲那枚独具特色的“拎襻粽子”,早已深深地印在我心底,每逢端午节,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母亲裹粽子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母亲的“拎襻粽子”,精巧、别致,甚是可爱,在我眼里,它甚至算得上一件精美的手工艺品。其制作的独到之处,就在于第三张芦叶及其末梢发挥了极其精致的作用,这张芦叶细长的尾巴借助一根特别的粽针,带着一股神奇的力量从粽身的一侧穿到粽身的另一侧,既恰到好处地锁住了整个粽子,稳固粽型,又自然而然地形成一个别致有趣的“拎襻”,真是神来之笔,巧夺天工。
孩提时代,每逢端午节,母亲总会裹粽子给嘴馋的孩子吃。母亲负责糯米淘洗、红豆预煮等准备工作,我和姐姐负责芦叶的采集、清洗任务,各司其职,有条不紊。重点是芦叶这一至关重要的材料,我把采来的青芦叶放入盛满清水的木盆中,一片片洗净后,分批放入锅中烫软,转眼间,青绿变成翠绿,还飘来阵阵清香。再将其放入凉水中过一下,这时的芦叶少了脆性,变得柔韧,裹起来便格外顺畅、有劲。
母亲在生产队里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聪明能干的“王家妈妈”,在孩子眼里,母亲是做什么成什么,无所不能。她裹起粽子胸有成竹,既快又稳、干净利落 ,三个盆,分别盛放芦叶、拌好的糯米和红豆、裹好的粽子。透亮的油灯下,我们姐弟三人兴奋地围坐在母亲身边,看着她把一张张芦叶变成一枚枚精美的粽子,心中甚是甜美。母亲从盆中拿出两张带水的芦叶平行重叠,依靠水的吸力拼成一张大叶片,双手分别夹住叶片顺势一弯,变成一个锥形“漏斗”,往里面填放五勺左右的米、豆等食料,边放边用手轻轻挤压,确认食料填放充实后,才把余下的一半芦叶折过去盖过斗口,紧贴着绕一圈,最后叶尾紧紧缠绕于斗口,增加封口强度。此时,再取一片芦叶,这第三张芦叶也叫“添叶”,粽子能否裹好,这张“添叶”至关重要,它亦起到了粽绳的作用。“添叶”从压盖斗口处开始,顺着粽身紧裹两圈,只剩下细长的叶梢。此刻,离包好粽子只剩最后一步了。
通常最后一步就是对粽子成型的最终加工和确认。为了避免馅料外漏,保险的办法是用线或绳牢牢扎紧,捆绑成型,此举简单易行。而母亲则不用线绳,全用粽叶穿扎,靠“穿针”叶尾收紧粽身,固定成型。母亲拿出她的“秘密武器”——一根三寸多长的尾端有个红豆般大针孔的粽针。她把粽针穿入粽身,捏住尖细的叶梢穿进针孔,然后拉出粽针,叶尾随之跟出,母亲右手拿住叶梢缓缓收紧。这一拉一收间,一个个有棱有角、造型优美的粽子就成了。我好奇地拎住那个“拎襻”,感觉挺沉的,我担心它会断,母亲说“不会的”。于是,粽子在我手下快活地摆动,好玩极了。
母亲这种裹法,既简单,不用剪刀也不用线和绳,又省料,整只粽子只用三张芦叶。神奇的是充分利用芦叶自身的一股力即可完成粽子制作,确保其结构稳定,不会出现“散包”“爆腰”等败笔。这实际上是不借助外在力量,而是通过制粽人娴熟的指法和深厚功力,让粽叶自己把自己包裹起来。难怪母亲耗时不足30秒,便用她那魔术师般的手,把3张芦叶、5勺米和豆,变成一枚枚精美的粽子,让我们惊叹不已。
母亲这一技法,是从她老家盐城那里传承过来的,其对指法及双手配合要求很高,不容易学,母亲也一直没有教我。后来向姐姐求教,先用沟边烂泥慢慢琢磨,后用面团试着练。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得到母亲认可,此后端午节裹粽子,我成为母亲的得力干将。
裹好的粽子放入柴灶的铁锅里煮,火力旺、燃烧时间长,煮得透。揭开锅盖,吹开浓浓的水蒸气,粽子滚烫滚烫,但只要捏准那尖尖翘起的“拎襻”,就可以轻松拎起。如逢年景好,母亲会放几只鸡蛋和咸鸭蛋,与粽子一起焖煮,散溢着芦叶香、米香、豆香、蛋香,煞是迷人,剥开粽叶,咬上一口,软糯而富有嚼劲,尤其是那一丝丝渗透在米团里的粽叶清香,沁入心脾,永远存留在生命的记忆里。
我们再也吃不到母亲亲手裹的粽子,但她裹粽子的技艺及其精神早已传给了我们。如今,我学着母亲当年的模样,每逢端午节就为孩子们裹 “拎襻粽子”,小孙子特别爱吃。小小的粽子凝聚着伟大的母爱,承载着儿女对母亲永远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