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介飞
蟛蜞盛产于沙地,随着江海的坍涨而生,顺着泥沙的堆积而长。出没于滩场芦荡,爬行于沟坑水塘。以水生嫩草为食,于湿地打洞为家。
沙地成陆初期,河道泯沟中的蟛蜞多如牛毛,加上老骚蜞常常把农民种植的黄豆等秧苗啃断咬光,成为一害。
随着兴修水利,开河挖沟,并港造闸,通畅的水系逐年将沟河中的蟛蜞带到了江海滩场芦荡,从此内陆的蟛蜞逐年减少,至今几乎绝迹。
蟛蜞喜光。白天阳光照耀,滩场芦荡坑塘边密密麻麻洞穴里的蟛蜞爬出来晒太阳,成群结队、伸脚舞爪,享受清风暖阳。但它特别警觉,只要一听到轻微声响,就会迅速转身入洞。
蟛蜞又是餐桌上的佳肴,沙地上的名菜。炒蟛蜞、醉蟛蜞、蟛蜞茄子、蟛蜞浆汤等多种制作方法,使人食欲猛增,吃念飞涨。
我对蟛蜞情有独钟。几十年来凡见市场上有蟛蜞,必购一、二斤回家,清炒蟛蜞是我的拿手菜,醉蟛蜞也是我的绝招,蟛蜞茄子更是做法出众、远近闻名。不但自己享受,还寄给生活在福建的姐姐,带给工作在南通的女儿。
而孩童时第一次跟随大人们到江滩捉蟛蜞的场景,时时在我眼前浮现,近七十年不能忘怀。
那是1958年农历5月初的一个星期天,东南风送来微微的暖意,穿一件衣服也不觉凉。上午跟人说好晚上去长江边滩场上捉蟛蜞。回到家中,找出了竹制的小筛篮,把四方角的小提灯擦得锃亮,灯座盛油的小墨水瓶中加满煤油。
早早吃过晚饭,七个小伙子背着筛篮,手拎小提灯,兴高采烈地向十里路外的长江滩进发。
队伍走到五效河转弯朝南处,河东岸上也出现五六人同样装束的捉蟛蜞队伍,大家隔河唱起来。阵阵欢笑声回响在五效河两岸,行进的脚步轻松欢快。一个小时左右,来到了五效闸房。
大家停下来,整理随身物件,点亮手中提灯,走向江堤。提着灯光一照,大小蟛蜞举钳舞爪,出洞爬向光亮。只要你不动声色,眼疾手快,一把就能抓住几只。
人在游走,灯在晃动。蟛蜞追光,上当入筐。不时有暗红色的老骚蜞横插一杠,叫人不捉可惜,捉了不吃,只能沤肥。
盛蟛蜞的筛篮有大有小。大的能装八九斤,小的只能放三五斤。竹制甩篮精细,芦苇制作朴实。
不到两个小时,背上甩篮里装满了蟛蜞。
同去的东宅老哥告诉我,倘若碰到蒙蒙细雨天,晚上蟛蜞见光出动,运气好时个把钟头便能满载而归。
晚上十点左右,“回转”的呼声回荡在江滩芦荡。大家迅速聚拢到五效河沿。虽然汗湿衣衫,泥浆挂脸,但背着满甩篮蟛蜞,疲劳烟消云散。
回到家中,把甩篮里的蟛蜞用小缸或脚盆盛放,慢慢食用。如觉得实在太多了,拣一些比较肥壮养眼的蟛蜞第二天到早市出售,换一点油盐钱。
沙地人天生有一套食用的本领,或煮或炒,或腌或醉,或做蟛蜞茄子,或舂蟛蜞浆煲汤。
入秋以后,蟛蜞缩入洞中,不再出来乘凉放风。聪慧的沙地人发明了蟛蜞囱和蟛蜞钩子。两样捕捉蟛蜞的工具制作比较简单。蟛蜞囱选用一根直径4~5公分、高七八十公分的树杆或木桩,下头削尖,上面装一根十二三公分长的横杠,状似老拐棒。蟛蜞钩子选用4~6豪米直径、高七八十公分的钢丝,上装木柄,下端焊接几根宽不超过二三公分的V形钩子。钩蟛蜞时,先用蟛蜞囱扩张蟛蜞洞,然后把钩子伸到洞底,转动钢丝,顺洞提起,躲在洞底的蟛蜞乖乖上钩,百试百灵。钩出的蟛蜞即使有一点破碎,但也不会影响食用,味道一样的鲜美,深爱广大民众的欢迎。
蟛蜞的饮食习性及蟛蜞的肥壮与生存环境有着密切的关连,雄蟛蜞钳大腿粗体壮,雌蟛蜞小巧精致而味美。煮熟后,壳内的蛋黄板膏诱人胃口。也有例外,八十年代兴垦羊场外滩上的蟛蜞因长年吸食大米草,掀开盖后其膏呈暗黑色,但乃不失它的鲜美可口。
永隆沙上捕获的蟛蜞最鲜嫩、最养眼、最味美。一是长江水的滋润,二是天然茂壮水草的吸养,三是用陆缸诱捕的巧妙,保证只只蟛蜞活蹦乱跳。因此,所产蟛蜞无污染、体量大、肉质嫩、味道鲜。堪称沙地名菜,东疆一绝。
小小蟛蜞,悠悠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