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芬花
今日终得闲,太阳正烈,趁此机会洗洗晒晒。把被套脱下,露出了久未关注的绸缎被面和老布的内包被罩。
凝视着眼前这床色泽黯淡还微微泛黄的被子,忍不住轻轻柔柔地抚摸了几下。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姑姑缝合这床结婚被时的情景,以及许多年前母亲纺线、织布和缝被面的画面。
乡下有这样的婚俗:侄女出嫁,要由姑姑和妈妈亲手缝制婚被。所以,母亲和两个姑姑约好了时间,一起一针一线地缝制。姑姑很早就进城了,对针线活是有些生疏的,但侄女的婚姻大事不敢马虎。她自己在家用旧布料练习了几遍,不甚满意。故而那日就早早来到家中,请教母亲。我正好放假在家,便耳闻目睹了这一庄重又温馨的情景。只见这两个女人全神贯注地下每一针、抽每一线,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打扰了流程,弄乱了针脚。那一刻,心中无比感动和骄傲。
其实,小时候并不以为手工的东西多珍贵。记得前年,忙里偷闲,有幸来到市图书馆聆听一场讲座,听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吴元新讲述蓝印花布的传承之路。两个多小时的讲座,吴教授将自己求学、创业的历程一一道来,深深地感染了我。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吴老谈到自己小时候,他母亲亲手种棉花,亲手纺纱线,亲手织布,亲手做粗布衣服,他穿上新衣服后,在许多身穿洋布衬衫的同学间感到很自卑。那一刻,我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的小时候,想起了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小时候,母亲也是自己种棉花,主动请教村里一个阿婆,学会了纺线和织布。母亲在自己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学会了纳千层鞋底做布鞋,对于母亲这些技艺自然很是引以为豪,因为即使在农村,这十八般技艺学得又全又精的并不多。然而,真正让我背着母亲给我手工缝制的书包去镇里上小学的时候,我也感到自卑。对比母亲用五颜六色的旧布料剪成菱形块缝制成的单肩包,看看同学们各式各样洋气的双肩书包,我的布鞋虽然是母亲挑大姨家裁新衣服剩的边角料做的,但对比同学锃亮的小皮鞋,仍很是羡慕。
清晰记得去上大学的前一晚,母亲将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缝在一个窄窄的布包里,再缝在我贴身的衣服上,并且反复叮咛:好好学习,同学间好好相处,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那时候,银行卡、网上银行还没那么流行。儿行千里母担忧!
现在想来,那过去的一针一线特别难得,因为缝进了母亲对女儿深深的爱和对未来的美好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