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漫笔

施正辉

有人说，“茶”字，按照汉字书写方式，是人处在草木之间，这是我国古时人与自然的态度，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我深以为然。

有时，耳闻“品茗”一词，那是“饮茶”的雅称。偶尔，目睹“甘荼”店牌，那是茶庄的别名，据说公园713~714年间，唐明皇及其文士在修订《开元文字音义》时将 “荼”减去一笔作“茶”。假如将与茶叶相关的种茶、采茶、制茶、茶客、饮茶等对象唤作“茶人”，那么全世界至少超过一半的人口位列其中。

茶叶，对于国人而言举足轻重、不可或缺。“茶”素有“国饮”美称。传说远古神农氏是茶祖。文物考证表明，我国先民对茶叶的发现，距今至少有7000年。西周而始，专供皇宫享用的茶叶称作贡茶。唐朝的陆羽著了《茶经》，收获“茶圣”盛名。宋朝以来，将茶叶列为日常生活必需品的开门七件事之中，可见茶叶犹如基因般流淌于国人血液，丰富着传统文化。不知茶为何物的国人基本没有，没有喝过或吃过与茶叶有关的饮品或食品的人少之又少。起码，最常见的茶叶蛋、绿茶饮料基本都享用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物资不丰富、物流不发达，江海平原上的贫穷农家基本没有茶叶作为饮料或佐料。记忆中，我最初吃到茶叶蛋是在街头小摊头，放在小煤饼炉上长煮的那种。去年夏天，我回家探望80多岁的老母亲，询问需要吃些什么。她笑眯眯地说：“听别人家说绿茶饮料蛮好个，想尝尝。”我当即上镇购了一箱，事儿虽小她却乐开了花。前不久，偶遇一个年近80的旧友，寒暄间了解到，其白天时间安排基本上是拉二胡、练字、抽烟各一个小时，其余时间就是独饮爱茶，饮茶的养身怡情功效可见一斑。

我国茶文化吸收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释道的三家思想。儒家重礼、道家重静、佛家重养，这些都在茶文化中有所体现。良药苦口利于病，好茶宜人悟人生。道佛几乎无茶不寺庙，喜茶悟茶，茶人多多，喝茶还喝出“拿得起、放得下”的至理名言来。有些地方，搬家时邻居要“献茶”;有客人来，要敬“元宝茶”；对待长辈，要敬“孝心茶”。古人成婚礼中，有订婚时的“下茶”、结婚时的“定茶”、同房时的“合茶”。现在，新人举行中式婚礼，敬茶依然是重要环节。

茶叶因制作工艺不同，主要分为红、绿、黑、白、黄、青等种类。有时，通过加入植物的花瓣或嫩叶或果实泡制成花茶，常人喜好红枣、菊花、茉莉花等配伍煮泡而成。不同类型的人在不同时节喝不同的茶叶才是祖宗真传。茶叶喝好了，就是在养生治病，反之会伤身染病。多年来，我养成这样一些习惯：上班，带上一杯或煮或泡的茶水；出差，自带茶叶随时取用；家里来人，自然选茶待客。无论在哪里喝何种茶，看茶叶沉浮水色浓淡，任茶杯起落水温冷热，味儿醇香宜口，外观事态内省本心，总有一番心得，仙意飘逸，人生在拥有时升华，在放弃间自在。只要借得休闲悟茶，从尘世喧嚣纷繁的世相中超脱，忘我中重塑与超越，唯有茶香，此景如画，瞬间无我，近乎永恒。

茶水茶水，茶与水的奉献、包容与交融，相互成就。好茶好水，以相配为铁律，否则，枉有其好。陆羽在《茶经》中写道：“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红楼梦》中雪水煮名茶，茶与水门当户对，实在是美事美饮，不知者凡俗，有自惭形秽之感。不到万不得已，我泡茶均用纯水或矿泉水，不用自来水。去年在如东县栟茶老街，我品尝了特色茶水——天水茶（天水即雨水）。浅抿一口天水茶，细品其如东情结和栟茶符号，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直抵心田、爽透全身。

我喜茶喝茶，曾经闹过不少笑话。一次，乍看茶叶上有细白状东西，直呼茶叶发霉了。随后才知那叫白毫，说明茶叶新鲜、品相又好。朋友出差回来，带回一盒安吉白茶给我，我说，最近福鼎白茶时兴，我喜欢。哪知道，安吉白茶是茶叶之名，属于绿茶大类，产地浙江。在我国利用茶叶经历药用、食用和饮用三个阶段，实际上这是茶叶三大功能共存一体。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饮茶位居霸主地位，煮、煎、点、泡等饮茶方式中，冲泡方法因其简便而易被接受、流传更广。

“何止于米，相期于茶”是冯友兰先生赠金岳霖先生的一副对联，意思是“何止88岁，期望108岁”。而今，启东早已是长寿之乡，步入深度老龄化，最长寿的人恰好“茶寿”，百岁以上老人370多人，80~100岁的长者6.1万多人，“相期于茶”的长者众多。当然，“米寿”易过，“茶寿”难达。今年2月1日，我收阅了启东教育系统德高望重的陈老局长所发微文——《我快要到达耄耋年的顶峰》，马上回复“何止于米，相期于茶”。哪里知道，同月14日，陈老不幸与世长辞，享年89虚岁，令人扼腕痛惜。多么期待喝茶使得 “米寿”不再是奢望。

不知从何时起，请人喝茶被用作相关部门约谈的代名词。请喝茶的主人一变，被请之人的处境、心境迥然有异、天壤之别，这也成了茶饮的时代新语。对于崇启海一带而言，没有放入茶叶的白开水也唤作“茶”，喝白开水叫做“吃茶”，将喜欢喝水的人称作“茶客人”。在渴望水中有茶的同时，更是在无茶之水中见“神茶”，这大概算得上是爱茶的善创独创，更是饮茶的至高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