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漫笔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茅语喆
从前有个精神病人,他每天不吃不喝,只是撑一把伞坐在那里,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一只蘑菇。
有无数的人告诉他,他是一个人,不可以像蘑菇一样生活,但是谁说的他都听不进去,日益消瘦。
后来来了一位医生,他也撑起一把伞,告诉病人他也是一只蘑菇。
渐渐地,这只“蘑菇”开始吃饭睡觉,平时依旧撑着一把伞坐在那里陪着精神病人。
很快,病人发现“哦!原来蘑菇也可以吃饭睡觉呀!”于是他恢复了正常人的生活。
尽管他在他的心中依然坚持认为自己是只蘑菇。
何须多言,陪伴才是对一个人最长情的告白。
在你被孤独与无助浸没时,你的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浓稠暗淡,再多的语言都无以抚平你心上的褶皱,你所需要的,只是有个人在你身边坐下,静静地陪你做一只蘑菇。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无声的语言终会震动心灵,正如那些声震人间的人必然深自缄默。
高山流水间萦绕的琴声,诉说着那段觉悟的情话,伯牙子期,互以为知音的两人,他们没有千言万语的倾诉衷肠,唯有生死相依的陪伴。“伯牙不作钟期逝,千古令人说破琴”,不管是历史还是未来,有时候只要有那个人的陪伴,你就会觉得清风朗日,人间值得。
曾经,在那个“风雨如磐暗故园”的时代,在那些阴暗潮湿的牛棚里,有这样一群人——
他们每天被批斗,做苦力,却未曾有一刻低下高傲的头颅,因为他们知道,会有一颗心,纵使隔了万水千山,无法诉说片言只语,依旧坚守相伴。是这样陪伴的力量让他们捱过了那个看不见光亮的阴暗隧道,最终守得云开见月明。
山重水复的穷山恶水何足以惧?柳暗花明的一天终会到来。
杨绛陪伴钱钟书,张兆和陪伴沈从文,走过十年文革风雨,越过数载心酸凄楚,终成在天比翼鸟,在地连理枝。
这像极了《庄子》里说的“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那样令人动容的温情缱绻。
这无言的陪伴,穿越时空的流光碎影,依旧感人至深。留予他年说梦痕,一花一木耐温存,以诗为马,四海为家,奉旨填词柳三变的他,将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一生极是多情,却也是孤独。所幸流年,还有诗词与他相伴,虽然没有耳畔的轻声细语,却终生不离不弃,他的相思无言,唯有诗词为伴,衣带渐宽。
更有一种陪伴,它虽然不是有血有肉的具体,但却是切切实实的安全感。从《厉害了,我的国》到《我和我的祖国》,从汶川大地震到新冠疫情,我们和我们背后的祖国互相陪伴和扶持,走过了一段又一段的瞬息乾坤。华夏大地因为有了中华儿女的陪伴,才得以生气勃勃,傲视苍穹,我们这些千千万万的黎民苍生也正因为有祖国的笃定支持,才能够安居乐业,生生不息。
没有太多抒发自己感情的豪言壮语,没有什么掷地有声的承诺,但是面临乌云压顶时,我们不会害怕和彷徨,因为身后那个陪伴我们上下五千年的它,一直都在,从未改变。
爱一定要说出来吗?其实不是的,大爱无需多言,有时候仅仅是矢志不渝的陪伴。唇间嘴角划过的那些词句太过细碎,碎到让人捡不起来,亦看不清楚,有的时候,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守护是最沉默的陪伴。
无论咫尺亦或天涯,陪伴从来都是一种无言的温暖,一份懂得,一份相知,更是一种淡淡的共呜。
世界之大并非每个人都有真诚的陪伴,茫茫人海并非每个人都能陪你同行。
真诚的陪伴不沾甜言蜜语,更不近金钱与物质,而是无形的心相印,阻隔不了心灵的陪伴与默契,任凭时光荏苒改变不了深深的陪伴。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在晨光熹微中,我看见川端康成披衣而起——
“凌晨四点,看海棠花未眠。”
极为孤独之时,有一株海棠陪伴,寂静无言,却深情款款,在你的心中晕染一片姹紫嫣红。
古人诗云:“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这也痴了,且让那花陪伴你睡去,明朝又开得一片春天。
寂静无言中,我听到了最长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