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一直在沿海一家私企当厂长助理，也就是工友戏称的“二把手”。在与这群铁心跟老板干活的工友打交道的过程中，我特别了解他们每年急切踏归途过春节的心情。

今年临近年关，我组织工友赶完节前最后一笔出口订单，检查了质量，连夜装上货柜车。没等我吩咐，大贾、老陈和小郭在把机器擦拭一新，盖上塑料蓬布；女工们忙着打扫车间，把剩余的片料和杂件收拾好。厂长在外地出差揽新年的订单，我打手机作汇报，他高声道：“明天就放假，各种事项按计划进行，让大家及时踏上归途，愉愉快快地跟家人团聚。”

厂长安排得很周全，由我具体执行。第二天一大早，办公室里洋溢着欢愉气氛。我们首先给工友发薪水。为使他们有实在的获得感，管财务的罗姐即厂长夫人提前从银行领回一大袋子现金。工友排队，轮到谁就会引起一阵说笑声。小郭算是年初入职的“新人”，看了出勤的统计报表，他有些沮丧：“刘助，我这年终奖明显比别人薄，回家跟老婆交代不了哇！”我指着他名下的考勤记录和厂里的规定，说明理由。小郭这下服了，红着脸悻悻然退到一边，不停地嘀咕：“看来明年我得安心，每月少守几天扣这么多，划不来！”除了他，其他人对当月工资和年终奖没有争议，都说把大部分打进卡里，免得带在路上不安全。

工资发完，我们又给工友一个大惊喜，各发满满一袋子干海货。这是沿海这个城市的特色产品，外加一大桶色拉油。如夫妻俩同在厂里，可得双份。这回又轮到小贾发怨气了：“唉，又亏啦！当初让老婆来厂里当缝纫工，她嫌活儿既苦又累，在外厂做包装工。明年一开工，我非得把她拽到厂子来不可。”又是引起一阵哄笑声，小贾再次吃起“后悔药”。

随后，我按名头发放车票。为让工友体面舒适快捷地回家，我们提前买好火车票，大部分还是高铁票。考虑到小贾是技术型的人才，回家要辗转奔波，厂长特地叮嘱我给他们夫妻俩买了飞机票。工友们十分羡慕。那一刻，小贾的心理上好像得到了极大的补偿，拿着机票狂吻不已，随即他给厂长发了一条信息：亲爱的厂长，我代表“外厂的老婆”隔空表达谢意。开年后我肯定如期赶回。刘助不是说返程票全报销嘛！路上我们克服一下，多转几次车也无所谓，能为您省一点是一点。开年后我将撸起袖子加油干，回报您的特殊关照哟！

到下午，我召集工友开了一次小型欢乐会。他们展示各自的绝活。小贾用方言说的单口相声听得不太懂，但夸张滑稽的表情让人捧腹，尤其是他最后那句“走呀走，走到腊月二十九，春节跟父亲喝碗老米酒”即兴表白，说出了大家想急于“飞”回老家的共同心愿。

最后的程序是带工友去附近的餐馆吃“年饭”，厂长也开车风尘仆仆从省城赶回来了。他皮包里装着一摞订单，兴致极高，弯腰鞠躬，向眼前这群可爱漂泊在外的工友致以谢意。

工友们端起酒杯，纷纷上前，向他敬酒，诚恳地表示，真是遇到了善待工人的好老板。留人更要在乎留心。预祝明年厂里的产值更上一层楼。开门大发！厂长发大财，我们也跟着沾光。大家马上就要分处在天南地北。让我们举杯遥祝，都过个吉祥愉快的春节！

刘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