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汉洲
这是我生命中,一次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难忘经历。
20多年前的那个初夏,我转辗于新疆、青海的建筑工地。我们从克拉玛依出发,途经乌鲁木齐、吐鲁番、哈密,在柳园前往敦煌、格尔木途中,遭遇了一场突大沙尘暴,真的好险——当晚电视新闻报道说,位于沙尘暴中心正在行驶中的一辆北京吉普被掀翻了。好在我们这台全新的切诺基越野车的优势,将这场沙尘暴甩到了我们后头。然而,第二天就没那么幸运。又一场席卷而来的沙尘暴,子夜时分光顾了我们入住的格尔木炼油厂工地,工地工棚顶上的石棉瓦被掀掉了一大半,好在没伤及人员。那一夜,工地上谁也没睡着,也无法入睡。沙尘暴一过,大伙儿就投入了紧张的抢险抢修。
三天后,我们从格尔木出发,沿着已辟为国道的当年那条“马可波罗之路”开始返程。我们横穿柴达木盆地,当晚入住阿尔金山南麓的花土沟青海炼油厂宾馆。翌日,翻过高耸入云的阿尔金山,经南疆且末县城,穿越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然后,夜宿孔雀河畔的库尔勒塔指油田建设工地。阿尔金山上飘着大雪,让我的生命历程中增添了一天走四季的又一个第一次。然而,穿越“死亡之海”经历的惊险一幕则令人不堪回首——
古丝绸之路的驼铃早已远去,曾于古丝绸路上盛极一时的楼兰、尼雅等古城也早已湮没在这一片大漠之中。唐僧玄奘西天取经从天竺东归,途经塔克拉玛干沙漠南缘的且末古城看到一片荒凉,便在《大唐西域记》里惊叹“城郭岿然,人烟断绝”。但见,面前肆虐的滚滚黄沙漫无边际地随风狂舞,昂首挺拔的胡杨树,虽有“活着一千年不死,死后一千年不倒,倒下一千年不朽”的“英雄树”气概,但在滚滚黄沙的呼啸面前,却仿佛是个默默无语的弱智。日渐衰退的胡杨林旁,是几座已沦陷于滚滚黄沙中的村庄的残墙破壁。人,在这里早已绝迹,偶有野生的黄羊和野毛驴,在残存的胡杨林中出没。当年于“死亡之海”失踪的科学家彭加木,据说就在我们右前方不远的罗布泊。沙漠公路两侧,不断有机械清理黄沙。一台轮式大型拖拉机不慎掉入道旁的深沟,瞬间就被弥漫的黄沙埋了半截。滚滚黄沙中每一个细微的颗粒,仿佛都暗藏着杀机,无不显露一副欲吃人的恐怖的嘴脸。好悬——背向滚滚黄沙的大型拖拉机司机,站在道旁急呼110请求救援。这儿还是且末地段。我们走了200多公里,仍未走出且末这个名叫铁干里克乡的地界。可见这一片大漠中人烟之金贵了。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我们的切诺基越野车上的燃油表,忽然亮起了红灯。在花土沟青海炼油厂,我们已加足了油,备用桶装满的油,在且末县城也倒进了油箱。途经兵团两个团场加油站,敬告:本站无油。而此地离前边的尉犁县城还有100多公里。沙漠公路多能吃油,而我们老美造这台四驱动越野车又是闻名于世的“油老虎”。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我们的车即将抛锚于令人望而生畏的“死亡之海”……
那天正是六一国际儿童节。这是鲜花一样的孩子们怒放生命之花的最美时节,当鲜花般的孩子们正兴高采烈欢庆自己的节日之际,我等一行人却在“死亡之海”正面临遭遇生命之花凋谢威胁的严峻考验。
危难时刻,我们多么希望有人能伸出援手,给我们一点油,让我们渡过难关。我们一次次向从跟前驶过的车辆招手,多数车辆连理也不理,偶有停下的,听说向他们求援要油,并开出了高价,都被断然拒绝,说在这一片大漠之中行车给你输油,等于给你输血,我们的路还远着呢。然而,人间有爱,总在关键时刻等着你我。在开着“解放牌”卡车的兵团农二师两位战士的帮助下,30公升汽油使我们这辆“死里逃生”的越野车,又有了十足“野性”,最终载着我们走出了可怕的“死亡之海”。
对我们的连连道谢,两位兵团战士一句暖心的话至今还在我的耳畔回响着:“不用谢。人生在世,谁还没一点难处!”
在我们前行的路上,飞总忽然摆弄起了车载音箱。于是,一曲《爱的奉献》在车上在大漠中久久地回荡着:“只要人人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