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正辉

启东被唤作港的地方数以几十来计，其中之一名为头兴港闸，建于头兴港河上，东西走向，三门规模，50米左右，桥闸组合。我家在头兴港河的河西，头兴港闸朝南1.5公里左右，在朝南1.5公里左右就是长江边的头兴港口。闸到江边东西两岸南北走向，平行相对着的就是大堤岸。河西的大堤岸路就位于我家老宅往东不到半百米。学会自行车后，从大堤岸上沿40度左右的斜坡浪车就几乎到进宅路了。

在我的脑海里藏着与大堤岸路说不尽的往年记忆和人生故事。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一到阴雨连绵，大堤岸路表层泥水有时犹如薄粥，我曾经沓上木樨鞋，用绳子绑住脚板一沓一滑挪向离家1.5公里开外的学校上学。雨后天晴，特别是冬天，大堤岸路表层高低不平、硬块棱角的，有时会造成自行车避车辘，偶有摔跤受伤者。虽有狼狈或伤痛，但是，估计被有车的骄傲盖过。我未有这样的经历，因为没有车骑。

有一次，大堤岸路差点要过我的小命。记得大约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次，学校放假，我帮父亲推拖车。在大堤岸路原地九十度掉头下坡时，由于路面成微型鲫鱼背，我人小力微没有顶住下行力，我爸也没能压拉住装满小瓦的拖车，眼看我有被冲压车底的危险，我爸拼命将拖车的前双脚压住路面，同时大叫：“快点跑开来！快点跑开来！”我一松手的同时，一溜烟窜到旁边。几乎同时，拖车脱把后直冲岸坡底部，车毁瓦碎。我爸赶紧抱住了我，流出了眼泪，笑着安慰“好危险！真的好危险！没事！真的没事！”要知道，我们是帮人运瓦赚点苦力钱，拖车是从生产队借来的，这些都得赔偿。但对于贫穷的一家人而言，生命安康还是远比赔钱重要啊。我现已为父为祖父的人了，每每想起“好危险！真的好危险！没事！真的没事”，总会热泪盈眶，也想起远在天堂的父亲。

大堤岸路铭记着一个农家孩子的艰难求学历程。中小学阶段的寒窗苦读后，我去南京师范学院就学。放假回来，发现大堤岸路的泥路变成了石子路。欣喜若狂之余询问修路原委与经费来源，隐约知道与一家外资化工企业建在江边密切相关。当时，没有更多地考虑生态因素，大堤岸路好走了，就能满心欢喜了。后来，大概为了保护长江也为了周边村民健康，化工企业搬离关门，可是，好走的大堤岸路是搬不走闭不了了。谁料，随者岁月推移，大堤岸路变得坑坑洼洼，高高低低，走惯了好路重走坎坷之路更难接受，一时骂娘如潮，怨声载道。

说来也巧，那年江堤升级，桥闸南迁，大堤岸路拦截潮水的功能作废。岸土出售给砖瓦厂，且横截面梯形的大堤削土后变得宽多了，一举双得，赞声连连。大堤岸路转身为柏油路，大堤岸路也就不再是大堤岸路，成了头兴港西路，一般的内河堤岸。好景不长，由于重车碾压，护养缺失，路面又时有损坏。虽有乡贤出力出资，但反复修补，总不如愿。民生不会总被遗忘。去年，政府终于将此段路面彻底重建，两头安装限高横杠。百姓感谢政府，走在路上甜在心头，踏实安顺舒坦。乡下，已经告别走路泥泞难行的时代，泥腿子也不再是农民的别称了。

大堤岸路没有了高度，名称也渐渐被人淡忘。但她却是我乡愁中的强音、美景。我的心中永远是大堤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