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注:本文摘自由钱辉、钱瑞斌著的《沙地民俗》一书。该书已由苏州大学出版社出版。
该书是《江海文化丛书》之一。作者在书中通过对江海文化的深入研究,将其中一部分能反映江海文化特征、反映其优秀传统及人文精神的内容和成果作了系统整理,为南通文化大市建设提供了有力的支撑。
沙地人有多个以“臼”字命名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具,随手拈来,就有用以粮食脱壳的木臼、石臼、对臼,用以开门、关门的门臼和药房的药臼,以及纺纱用的芦篾臼等。
木臼,都是使用杉木树的下半部制成,大小不等,一般的周圆二尺、高二尺半左右,上口以下、中部以上的部分凿空,形成圆形,深尺许,向下渐成“V”字式的碗底状,大约为二三升谷物的容量。木臼还有一个被叫作榔头的配件,这种榔头分为两种,一种,顶端安装着一个穿了孔的、七八斤重的圆石头,称石榔头,另一种装的是加工过的木根,叫木榔头,有的在榔头下边的舂头处嵌个小铁箍,利于脱谷。另外,舂高粱的时候先要浸一下水,舂其他稻谷时则不需浸水。这种木臼,以前的沙地农家差不多家家都有。
石臼由石料凿成,高在50厘米左右,内空与木臼相近,20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也有水泥制成的。石臼的榔头柄比木臼的长得多,分量也重多了。
对臼,因劳作时用脚不用手的缘故而得名。人们按照杠杆原理,将榔头的竖向长柄改为短柞,加一根横向的长杆作为踩杆与短柞连接,再把它固定在一个支架上。操作手登高一步,站在与支架平衡的一端,一脚踩下,榔头往上翘起,一脚提起,榔头又落下。这用脚一对一对的,“对臼”也因此得名。
木臼、石臼、对臼的名称不同,平时安置和使用的方法也不同,人的感受更不同。木臼,平时可以安放在不显眼的地方,用的时候又可以根据需要选择位置,还可以坐着舂,老幼皆可。很多时候,大人坐着舂,小孩站在对面,或者站在旁边也来帮忙,小手与大手握在一起,一上一下地学着舂。开始时一边说说笑笑,咿咿呀呀地哼着曲儿,不一会儿便面头红胀、气喘吁吁、汗湿衣衫,再也不想哼唱了。逢年过节、蒸糕做圆子的时候,更是舂得手麻臂酸。可想而知,我们的祖先,就是这样一代又一代地使用着过来的。
石臼安置在屋的一角,往往是做豆腐人家用来舂石膏的专用工具,舂的时候站着,摆足姿势,先把长柄榔头掮起来,再往下舂。它的劳动姿势注定了榔头舂下去时发出“嘭——嘭”声、脚下地面的震动感,以及舂的人喘着粗气发出的“哼唷”、“嗨唷”声,极不会像舂木臼那样的咿咿呀呀。
对臼,实际上是在木臼、石臼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用的可以是木臼,也可以是石臼,所安置的位置,角落与壁脚均可,由于登高一步操作的缘故,使用者大多是中青年,这种舂法既省力又省心,一次完成,面不改色心不跳,一边劳作,一边还可以唱歌、哼小调、打劳动号子。
药臼,药铺舂药的那种,是中药铺的专用工具。门臼,则是门框的配件,由此承托门板左侧或右侧的门柱下端,便于大门的开合需要。
芦篾臼,乃是纺纱车耳朵上的配件,便于纺纱锭子的安放、旋转之用。此物很小,很不起眼,只用一节与筷子长短粗细相似的干芦苇,逢节截下,在温水里浸泡片刻,取出划分为三个等份,形成三脚,裂开至节,每脚向同方向拧“紧气”,尔后三脚合股成绳,装上纺纱车的耳朵即成。诚如沙地人说的“一物对一物,菩萨对念佛”一样,芦篾臼虽然小,可少了它,其他的很难代替,如果真地少了它,纺纱车还难于运转呢。
然而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这些物品已经相当陌生,木臼和石臼、对臼,早已被碾米机代替,门臼也被铰链代替,芦篾臼,也由于旧式纺纱这一劳作现象为现代化的纺织机械所代替而不见踪影,药臼,也已经为粉碎机代替。这些生产、生活工具被更先进的工具替代的趋势,以及劳动强度减轻的事实,折射出了生产力发展的必然。
尽管木臼、石臼、对臼这些实物正在消失,但是,由于雁过留声、物在留影的缘故,有一种现象至今还刻在中、老人们的记忆之中,而且时不时地还在谈话中出现,这便是人们平常所说的文化。
例如谁的大腿长得粗,有人会比喻说:“大腿就像木臼段头。”有人借木臼制造笑料,突然向某人发问:“你知道门臼几只钉?”这是设好了圈套让人钻的话题,意思是:问我的阿舅(妻子的兄弟),这门臼有几只钉?想借谐音占人家的便宜。回答的人如果早有觉察,会回答说“回舅3只钉”。这样的话,由于识破用意,能使在场的人仰面一笑而作罢。另外,木臼,沙地人的发音与用手触摸大舅子、小舅子的“摸舅”相一致,于是多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人又会以此当作调侃的话题,指着木臼抚着他人的肩头问:“这叫啥?”答者如果放松警惕,会脱口而出“木臼”,这时候也会引起一片哄笑声。带有“臼”字的歇后语也很风趣,经常挂在人们嘴边的有:石臼做帽子——难顶难撑、石臼里舂线团——捣乱,石臼里装阎罗王——捣鬼,掮了石木臼做戏——吃力不讨好。如此盘点起来,本臼、石臼这些工具,在给人们带来方便的同时,也产出了文化,给人们带来了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