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劳动中寻觅
时间:2017-06-02 A+   A- 举报

丁酉年小满那天,市作家协会的几位同志相约前往王鲍镇洪桥村劳动——为一个身体残疾的农户收割油菜。赶巧,那天恰是“全国助残日”。

春夏之交的气温,正在往30℃及以上的高温方向走。割油菜有个讲究,晌午时分碰油菜,熟透的油菜要“炸裂”的。“炸裂”,在这里只是一个涉恐的文字。其实,只要我们将收割油菜的时间点控制好了,包裹着油菜籽粒的薄薄的壳,它就不会轻易“炸”。为此,我们决定早出工,早收工。听说只有亩把地的油菜,上午十点半前一准能结束战斗。

对于今天这样的活动,好像我们都已期盼很久很久了。对此似乎都有一种激情和急切的期待。与其说去劳作,还不如说去进行一次生活体验,在劳动中寻觅一些已被遗忘的场景或精神层面已经失落的东西。

我们一行9人,有40后、50后,也有70后、80后。出生于1947年的“大陆人”,与1983年生的“种田的”,年龄整整翻了个倍儿。我们分别来自市直机关企事业单位,又都是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即使“大陆人”有城镇户口,他也曾插队农村9年。然而,对收割油菜这样的劳动,不仅我这个50后为人生第一次,更有那几位77、78后女同胞,从农村里的家门到校门,又从校门进了城里的机关、学校、医院等单位大门,连镰刀也从来没有摸过,鲜有汗滴洒在庄稼地里的生活体验。

牵头今天这一项活动的“种田的”,既是市作家协会会员,又是市委派驻洪桥村的“第一书记”,他已先于我们到了油菜地现场。油菜地主人陈兵(母亲姓陈),是位智残病人,今年春节又遇车祸,生活全靠年迈父母支撑,母亲又是一位重症糖尿病患者。年近知天命的儿子不能下地,但见佝偻着腰、行动迟缓的沈老伯夫妇已在地里忙乎开了。见此情景,我们不禁生出了同情心——这一户的生活这么艰难,理当伸一把援手。纯朴憨厚、今年75岁的沈老伯满脸堆着笑迎上前来,连声道谢。我们边说不用谢,边寻找工具。当看到为我们准备好的锕撬时,我们才知道,收割油菜原来不用镰刀,而是用锕撬铲的。

我们说干就干,一幅壮美的劳动画卷由此铺展开来。戴着米色的棕色的粉色的草帽、毡帽、遮阳帽,身穿白色的米色的蓝色的红色的衣裤的我们,在金黄色的油菜地里一字儿展开,躬着身、弯着腰、蹶着腚,以各种自然的舒展的优美的劳动姿势,用锕撬将挺拔的油菜放倒,又搬运将放倒的油菜有序堆放。“大陆人”不愧插队9年,他那个架势十分老到。“阿勇”和他那口子,夫唱妇随,配合默契。“绿萍”巾帼不让须眉,“嚓、嚓、嚓”,一往直前,年届花甲的我也不甘落于人后。“种田的”边铲边吆喝:“要铲到油菜根啊!”提醒我们保证收割质量。“知道了……”我们异口同声地回应着。同志们铲得快,搬运得也快。看得出,搬运这活儿,其实并不比铲的活儿轻松。于是,接着进行了工种轮换。

谁也没有想到,原计划两个半小时的工作量,我们竟然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这时,我们才发现,我们是怎样的一群作家,怎样的一群文人——来自市中医院的“淡如水”,因患有皮肤阳光过敏症,原本白嫩的面孔,这一下变得血红。而那讨人厌的缠人草(亦称麦知草)的绿色的草籽儿,几乎侵袭了我们中的每一个人。“淡如水”的全棉针织汗衫上,实小“快乐的苦楝树”的风衣上,沾满了一粒粒草籽儿。“阿勇”面对沾满了草籽的毛巾,笑着说:“回去用它擦地板”。戴着毡帽、来自北京阎岭舞蹈培训学校启东分校的“成柔”惊呼:“不好了,草籽儿都沾在我颈脖子上了,和汗水搅糊到一起了!”我笑道:“好啊,今天这样的汗水可是富营养的好肥料啊,草籽儿要在你身上发芽、孕育新的生命了!”“成柔”是内蒙古人的媳妇,我战友的女儿,我逗她。她真的被逗乐了:“我到底叫您老陆呢,还是叫您叔好呢?”

洪桥村之行,令人回味无穷。我们这些平时少有在庄稼地里劳作流汗的人,今天真的到了地里,活儿也都是拿得出手的。我们没有一点儿作家、文人的架子,都很卖力。使出的力气,全是源自内心的动能。流淌的汗水,也称得上淋漓酣畅。如今有个带点贬义的流行语叫做“秀”。可是,我们没有带着一点儿“秀”的意思前来,我们的劳动也没有一点儿“秀”的色彩。如果硬要说这是“秀”,那么,这样的“秀”,也许我们过去做得太少。我们只是将这一次劳动,当作一次真诚的心灵旅行。“阿勇”的爱人“若非尘景”著有一部书名为《彼岸温暖》的长篇小说。我想,我们今天的劳动,何尝不是一次以抵达心灵的彼岸,去寻找一种温暖的记忆,寻找一幅过往最美生活画卷的遥远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