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当是一个谜语吧,那也得从头道来。
我们驱车从一个城市向另一个小城进发,两城的间距是30多公里,这对步行的人或是骑自行车的人来说是一种遥远的距离,也许会作出人在旅途艰辛跋涉的感慨状,但对攀登珠穆朗玛峰的登山者来说呢,这种跋涉像是在公园里跳健身舞或是在清晨、傍晚的街道人行道上甩着两手悠哉游哉的散步;而对开小车者来说,远方的小城近在咫尺啊。
我把车开得很慢,我和朋友看着车窗外流动的陌生风景。
夏天的傍晚。天未擦黑。是周末。最后一班公交车也开过去了。我们经过的站点上还站着候车的人,有背着书包的学生,有刚下班的人,有拎着大包小包身份不详的人,也有在网上聊得火热偷着溜出门相约去远方海誓山盟后爱情甜蜜蜜的准情侣们……
朋友说,顺便带几个人?
好啊。我也热得烦,闷得慌。
我们停在一老一少跟前,车窗吱一下落下来,朋友探出头对他们说上车吧,顺便带你们走吧,不要钱!
一老一少先是吃惊,然后思索了一下,然后坚定地摆摆手又挥挥手,那样子不亚于遇上了人贩子。
朋友和我相视一笑,那笑是莫名的无奈的笑。车轮碾压着路面沙沙响。
慢,朋友对我说,那小学生背着一个大书包太沉了,带带他吧!好吧,那小孩书包看上去也确实太沉了,里面肯定装着参加中考的许多复习资料吧?
车慢慢停下来,车窗吱一声落了下来,小朋友,是回家吧?要不要叔叔带你一段路?
小学生的表情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符。他镇定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后七、八步,接着飞快的向反方向狂奔,朋友的视线内没了小孩,只是一片空白,空白的地方已写满了小学生歪歪扭扭的稚嫩的笔迹:叔叔的笑容是虚假,叔叔的语言是谎言,带我走?那肯定是个骗局,老师在今天下午的课上刚刚教了我们怎样防范陌生人的花言巧语呢!哼!忽悠谁啊!老子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们这帮臭家伙,手机在我脖子上挂着呢,爸妈天天告诫我啦,有紧急状况可以直接拨110。
车轮碾压着路面沙沙的响……
车速一下加到八十码,窗外的风景已渐渐被夜幕挡住了。
停!朋友突然大喊。
我吃惊地踩下刹车,车轮发出了刺耳的抗议的尖叫,路面上肯定留下一段轮胎的印记,像伤疤。
我就不信免费的车竟没人坐?朋友情绪激动地说,路边有一个女人在等车,倒回去。
车窗急不可待地落了下来。朋友没有探出头,而是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嗨,你好!顺便带你走,你不会拒绝吧?”“谢谢了!”
“你坐前面?”
“那怎么好意思,我坐后面吧。”戴眼镜的女人将小包、礼品盒、还有一盒蛋糕往车内一塞,火急火燎地上了车。
车内小灯尽管亮了一小会儿,我还是看到朋友激动的眼神且眼眶内闪着晶莹的泪花。怎么啦,那神情比他坚守10年排除万难坐上一把手的位置时还激动呢。是谁帮谁?谁谢谁啊?那女人却在接连抬腕看表,说:“今天是我母亲生日,要是没有两位师傅的乐意助人,还真赶不上时间了!”
你是老师?朋友问。
你为什么说我是老师?
气质决定感觉嘛,朋友笑。那女人也笑,你真会说!你猜对了!
我在想,那女人也够胆大的,在夜晚,面对两个陌生男人,走进车内?
“师傅,请在红绿灯处停一下,我在那边下。”朋友说,送到你家吧?
“不,不需要,我先要办事。”
“可以留个号码吗?”“可以啊。”他们迅速交换了手机号码。
那女人急急地下了车。
办完事后,我和朋友驱车驶上了回去的路,在车内小灯的灯光下,我和朋友同时看到那女人忘记拿走的一只黑色小包。
朋友迅速拿出手机,拨打那女人留下的号码。朋友愣住了,因为手机中提示那号码根本不存在。
朋友像极了泄气的皮球,瘫在座位上,嘴里喃喃自语:“我只想告诉她,她遗失了……”
那小包在黑暗里发着漆黑的光,小包上的锁链紧锁,锁扣轻轻地晃动着。
车在这条连接两座小城的陌路上行驶。雪亮的车灯无限地向前延伸着,摸索着,像在寻找一条看不见的连接人与人之间的那条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