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小洁已订好了回家的往返机票，父亲却因前天晚上做的一个梦坐卧不宁心乱如焚，竟然瞒着我托老李的儿子买了张今天上午的高铁票，一向节俭的父亲买的还是一等座。

吃饭间，父亲不停地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收拾停当的包，打开又合上，合上再打开，反复好几次。临出门时，父亲又冒出一句，我的身份证呢？又把包一个个地翻了个底朝天，身份证竟然就在他羽绒服的口袋里。

父亲第一次独自坐高铁出远门，又逢春运高峰，添什么乱呢。任凭我怎么劝都不行，我真算服了他。只好电话里一再叮嘱小洁不管再忙都要按时去接站。

送父亲刚到高铁检票口，刘总就打电话让我赶快去市里开会。父亲冲我摆摆手，“你忙，就赶快走吧。小洁说好在车站出口等，我这么个大活人还能丢了？”父亲嘿嘿笑了下，只身进了候车大厅，不时地回过头来挥舞着手臂，示意我回去。

父亲的那趟车晚点一个小时，我没等父亲检票进闸口，就匆然离开了。

会议一直开到中午才结束，回到办公室后我胡乱扒了份外卖，就忙着赶材料，好容易在下班前一刻钟弄完，刚站起身准备做个颈椎操，小洁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姐，爸的电话怎么无法接通？”

“可能是车上信号不好吧。”我猛然想起了爸，忙起来全忘到脑后了。

“姐，爸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爸不会有事吧。”二十分钟后，小洁在电话里急得要哭了，“姐，爸是坐这趟车吗？爸该不会是坐错车了吧。”

我的大脑瞬间短路，悔得肠子都青了，拿电话的手抖得厉害，“你再找找看，再找找。”

时间似乎静止了，连空气都变得凝重。我一遍遍拨打小洁的电话，却一直是忙音。

“姐，我真的没找到爸。你能确定爸是坐这趟车吗？”“我……爸真的是坐这趟车吗？”我支支吾吾，语无伦次，浑身的毛孔全竖了起来。

父亲的手机依然无法接通，小洁的电话也无人接听。这大过年的，父亲要是真的丢了，我……

快十二点了，小洁打电话给我，声音很轻。

“爸睡着了，刚刚睡下。我也不敢问太多。爸的手机用了快两年了，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开机。今天在车站找到他，他看上去是那么无助，后来就一直紧紧地攥着我的手，爸明显老多了，背也驼了，头上几乎没有黑发了……”

我哦了一声，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

10年前，母亲去了遥远的天堂，如山般伟岸的父亲不知何时老成了我们的孩子，我们却一直在缺席着他的衰老。

几天后，小洁给我发了个微信截图，核磁显示父亲患上了海尔默茨综合征，模糊的视线里，我的眼前再次浮现出父亲翻找身份证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