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点钟,太阳的威力已渐渐削弱许多。祖父便按照计划,唤我的名字,让我和他一同去摘西瓜。这时,父亲从堂屋里出来,也要前去。祖父认为,父亲早上去给别人挖药材,已累得够呛,心疼他的身体,本不打算让他去。可父亲依然坚持,要和我们一块儿。
我们三人来到瓜田,途中,父亲安排好每个人的任务,祖父负责挑选成熟的西瓜,父亲和我则主要把西瓜背到车上去。
年迈的祖父步履蹒跚,在刚经历一场雨水的瓜地里来回地寻觅,父亲提醒他步子要轻点,别踩坏了瓜秧,这茬西瓜才开始收获。
祖父拍拍西瓜,用耳朵仔细分辨发出的声音,确认十分熟才放心采摘。父亲与我在田垄里,将祖父摘好的西瓜装进袋子,再背出瓜田。我家西瓜个头较大,四个西瓜估计得二十公斤。父亲让我一次背三个,生怕压坏了我。我随便地把三个西瓜装进袋子里,用手攥紧袋口,将袋子放到背上,跟着父亲亦步亦趋地走出瓜田。
一趟趟,我和父亲在田垄里来来往往。祖父把所有成熟的西瓜摘好之后,也加入到我们背瓜的行列。父亲了解祖父的脾气,不让他背瓜是不可能的,但只让祖父背两个,因为祖父的身体不允许他再劳累。
趁着这个当口,祖父和父亲便开始向我诉说农民的辛酸,以此鞭策我用功读书。起先,父亲听说我考上师范类的院校,心中很是不悦。后来,经由祖父的说教,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身上的衬衣被袋子和泥土沾染,变得灰白相间;脸上的汗水汇集到下巴,而后滴落到西瓜皮上,摔成好几瓣……农民就是这样,在田里,只有留着满头的汗水,衣服上布满泥土,才是真正的劳动者,才真的令人敬佩。
晚上洗澡时,发现肩头有些红肿,也没太放在心上,冲冲澡便上床了。本想早点休息,不料俗事困扰,一直到午夜,才合上双眼。
次日清晨,父亲叫我起床,要我和祖父去卖瓜。揉着惺忪的睡眼,简单地洗洗脸,我就开车上路了。半夜里下雨,早上的气温很低,祖母还特地为我添了一件厚衣服。
卖瓜场所很简易,就在国道两侧的空地上。瓜农们把车子停在国道的慢车道上,等待瓜贩子问价。那些瓜贩子其实大多也出身乡村,而他们此时的身份仿佛摇身一变,趾高气昂地指点西瓜的品质,以求把瓜价压得更低。
祖父站在路旁,期待着能有人看中自家的西瓜,他外面穿了一件单薄的中山装,似乎忘记了晨风的微冷。这时,远处走来一位瓜贩,脚步停在车前,拍打着西瓜,一边还看“面相”。
祖父在一旁细说我家瓜的好处,不时地挑出品质上乘的瓜让他看。
“两毛二,怎么样,能不能卖?”贩子的语气中略带轻蔑。
“人家都三毛多呢?”
“今儿天气不好,买回家都不知道能不能卖掉,今天的瓜没有三毛的行情。”听完这话,祖父摆摆手,那贩子随即离去。
不一会儿,天空中飘起细雨,“斜风细雨不须归”,祖父眉头紧锁,不时发出叹息的声音。
这时,又走来一位长相和蔼的妇女前来问价,“你这瓜咋卖?”“三毛,少一分不卖!”“少点吧,两毛五可管?”祖父迟疑地看了看她说:“你如果真心想要,就两毛八,不能再少了。”妇女犹豫一下,点点头,让我把车开到西边的秤上称重,然后装到她家车上。
九点多钟,一车西瓜才卖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我和祖父赶回家去,喝锅里那碗剩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