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东清河镇
时间:2015-10-09 A+   A- 举报

陈圣宇

我的家乡名字叫“东清河镇”,有一条清澈、宽敞的大河贴着小镇的西侧流过。

记忆中当年的小镇非常热闹,每逢初一、十五的集市日,我清早就起来,溜到街头看热闹。街头人山人海,黑黝黝青石铺成的长长、窄窄的小街挤得水泄不通。街道两侧人家门口,都蹲着人,守着各种地里新采摘的菜叫卖,不时还能听见鸡、鸭、猪、羊等小动物哼哼唧唧的叫声。出门后,我便一路向南闲逛,镇上做竹制品的小店,剃头的小铺,听说书的茶馆等,都是我常流连的地方。

我喜欢看做竹制品的师傅使用各种大大小小的刀具,用力劈开大海碗粗的毛竹,灵巧地擘成细细的竹丝,手指上下翻飞,像变魔术一般编制成漂亮的竹篮。青青的毛竹在一旁火盆上烤得吱吱冒油,变成黄褐色,然后在师傅手中慢慢扭曲成锄头柄,真是神奇!

剃头铺子放着广播,等待的顾客坐着长凳排到了门外,在晨曦里闲聊、听广播。好几个剃头师傅忙得不亦乐乎。有人剃头后还要刮胡子,师傅扳倒椅子,让他仰躺下来,再用滚烫的热水浸泡毛巾,用力拧得干干的,在顾客下巴上快速涂一层肥皂沫,然后将热毛巾捂上。躺着的顾客闭目养神,舒服地哼着小曲。师傅一转身拉起墙上的剃刀布,将剃刀在布上飞速地来回摩擦,磨得锃亮。然后揭开热毛巾,亮闪闪的剃刀轻灵地掠过嘴唇和下巴,胡子瞬间刮得干干净净,躺在那里的顾客乐得直哼哼。我认为那时刮胡子的过程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一定很舒服。现在我用飞利浦的电动剃须刀,肯定是无法享受到这种乐趣了。

听说书的茶馆,顾客付几毛钱,就可以听一上午的书。我们毛孩子溜进去,是不要钱的。里面表演的有男有女,吹拉弹唱,咿咿呀呀。突然,有人把惊堂木重重一拍,开始说起书来,说的多是《岳家将》或者《水浒传》之类。听讲的多是中老年男人,捧着茶杯,昂首眯眼,如老和尚打坐入定般出神,根本不理会我们几个毛孩子在里面转悠。跑堂的伙计,肩上披着毛巾,围着长围裙,拎着长长壶嘴的茶壶,不停四处跑动,添茶倒水。

往南还有打铁的铺子,伙计们精赤上身,汗流浃背,胸口只挂着一块黑漆漆的围裙。他们从炉中拖出通红的铁锭,团团围着打铁的台子,交替用大铁锤捶打,喊着惊天动地的号子,打得火星四溅。我呆呆地蹲在门口,看得津津有味,可以消磨好些时间。

镇上南市梢做脆饼的小店,是我最后逛的地方。那时的脆饼,不像现在所谓南通特产“西亭脆饼”,那种纤细的长条脆饼,做得太精致,分量少,而且糖精放得太多,太甜太腻。家乡小镇的脆饼手工制成,长方形,中间凸起形成一个交叉,形如一只小簸箕。拿在手里,厚厚实实,分量十足。这饼质地硬实,咬一口,牙帮子都一震。吃起来不甜不腻,虽然粗笨难看,颇能充饥解饿,一只都可以当成一顿早餐了。我喜欢买一只刚出炉的脆饼,捧在手心热乎乎的,一路沿着小街,边看热闹边吃,慢慢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