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河,是启东下沙地区一座颇有名气的百年古镇。
这儿是我的血地。我生命中的第一声啼哭,是在60多年前初冬的那个黄昏,古镇将要入睡时分。
我出生那年,曾祖父陆希圣已从海门三阳镇那边过来,于南清河地区落脚有近百年了。当年,曾祖父夫妇二人以拓荒者的勇气和担当,就带着他们的四个儿子——成彬、成章、成家、成才到这儿来了。沧海桑田,一百多年过去,曾祖父繁衍下来的子孙,已经遍布南清河周边原大兴、大同、惠和、惠萍的四乡八里。
拓荒者执着的足迹,踏熟了古镇周边的这一方土地。拓荒者宽阔的胸襟,也焐热了古镇日趋见长的人气。
清晨,南清河市声渐起。鸡鸣狗叫声,商贩的叫卖声,还有超市里播放的流行歌曲,撕碎了古镇一夜的宁静。黑夜醒了,人们醒了,古镇自然就不能再睡了。
古镇街背后通往三条港的宽阔的河面上,泛起了亮晶晶、光闪闪的水波。一群白的、黑的、灰的、黑白相间的鸭子悠然自得地游荡着。它们似乎也刚醒来。有一对天使般的白鸭子游着游着忽然立起了身子,它们拍打翅膀时展现的身姿很像一对优美的舞者。接着引来一串清脆的“嘎嘎嘎嘎”声。也许,这是伙伴们在为这对舞者的成功表演而欢呼。于河沿伸出去的水桥上,一位年轻的女子正在洗衣裳,倒映在水中的盈盈的悄脸上透着红晕。哦,她男人今儿个天不亮就离开了古镇靠河沿的家,外出打工去了。明眼人看得出,昨晚,她过得很幸福。
早春的这一个清晨,阳光诗意般地洒满了古镇老街的石板路,清新的空气一往情深地亲吻着古镇的每一个角落。四乡八里上街赶早市的乡亲,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在我记忆的河流里浮动。哦,老了,都老了!可是,他们一个个又都显得很青春似的,见面跟我打招呼,都显得那么精气神十足。
其实,南清河既无秦皇汉武的墨迹、唐宗宋祖的足迹,亦无王羲之、苏东坡等文人墨客留下过的诗行。它的古韵,全在它有着和沙地这一片新土同生共长的岁月记忆。老街石板路的历史,就是这座百年古镇的沧桑印记。
南清河早年曾是下沙地区最繁华的集镇,素有“金南清河”之称,水陆码头绵延三华里。镇上有大同裕京货,南振泰的南货,黄成泰的酒店、卫氏的米行、同涵春药店,启东设立县治前,这里还设有崇明驻外沙办事处,与此相匹配,南清河还设有下沙邮政局和警察分局。抗战时期,陆洲舫的独立旅司令部也设于南清河。而古镇曾经盛开的繁华,却在日寇的狂轰滥炸中凋谢了。
战争与和平的距离,就在古镇今天与昨天的记忆的两端。为了争取和平,南清河出抗日壮士,也出共和国将军。启东唯一的全国战斗英雄、成都军区原副司令员张志礼(1921~2010),就是南清河人。
在古镇血与火的年代里,有我为之感到荣耀和骄傲的大伯父陆鸿飞——曾祖父陆希圣的长孙,他于1923年在崇明师范读书时,经赵克明介绍加入了共产党。1929年初,中共启东县委成立后,他即成为中共南清河地区地下党组织负责人。他为追求党的民族解放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时年38岁。
南清河十字街口的小阁楼,是大伯父从事党的地下工作经常活动的秘密地点。与大伯父常在一起开会的地下党员中有朱强林、吴明奎、姚士义等先辈。如今,古镇十字街口的小阁楼已经不在,但苍茫夜色中的小阁楼的灯火却一直在我心里亮着。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