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于和合与寅阳间的戤效港,如今已隐掩在苇叶之中,静谧得如羞涩少女了。而在五六十年前,戤效港乃是启东赫赫有名的大港。
除了西边的五仓港(也有叫作吴仓港的)、三条港等几条小港外,启东境内处在长江北岸且又靠海的戤效港,便是屈指可数的天然良港。且不说新四军海防纵队副司令员兼海防三团团长陆兆林驻的部队曾将此处作为军港,单说长江上或东海上众多的渔货船,往往也都选择戤效港停泊。因为港内不但泊位众多,港口还有许多配套设施和维修保养等服务。如为了收购渔民们的渔货,政府设有水产公司。水产公司库容量不小,除了室内配有许多的大水泥池子用于腌制外,每逢渔汛,空旷的大院里还会架起许多的桁,那些用毛竹、木凳和芦苇帘子构成的桁上,常常晾晒着大批量的咸鱼咸虾,半干半湿的虾儿发出阵阵香味,引得顽皮且馋嘴的孩童常在大人们的眼皮底下来偷食。
水产公司的大院里还隔三差五放映露天电影,这让文化生活较为贫乏的社员和船员喜不自禁,每当消息传出,附近的人们犹如过节,男女老少奔走相告,盼望着这美好时刻早点到来。为防父亲阻拦,放影的当天下午,放了学的我就不再回家,早早地背着书包直接去了水产公司,找了几块破砖当作矮凳坐了,傻等着开映时刻;有时还会将书包放在膝盖上当作课桌,就着夕阳做会儿作业。晚饭么,当然给我父亲省下啦。
海里的渔货资源也很丰富,大小黄鱼、马鲛鱼、鲳片鱼、带鱼、鲥鱼、方蟹一应俱全,各类水产不但个大且又新鲜。我清楚地记得,敞敞亮的马鲛鱼拎起来比我高,装入了大竹筐,头尾还在筐外晃;光滑的大赤鱼比碾子还要大,两个壮汉抬着走,还是吊不起大尾巴。更令人惊叹的是,小一些的鱼儿竟然没人吃,公司常常将“小净鱼”卖给生产队沤肥,价格比白菜都便宜。
成排的大铁锚因渔季而换下,那些绣蚀得发红、掉壳的大铁锚,镶嵌在无处不在且又疯长着的蒿枝丛中,蒿枝与大铁锚的间隙里,挤进来的小卖部,小旅馆,老虎灶,剃头店,水果摊等也是生意兴隆,每逢渔船靠岸,卸完货的渔民便会争先恐后去光顾。需求量最大的当然要算烈性酒了,腋下夹着空酒瓶的馋鬼,顾不得洗手洗脸,甚至连腿脚上的污泥也懒得跺,急匆匆奔向熟悉透的小酒庄,那个猴急样犹如去救火。
港口还有派出所,大约一个排的解放军保护着渔民的安全,当然还要负责处理其他矛盾。
岸上还有许多的能工巧匠,渔业生产的各个环节都有专人伺候,你听那铁匠铺的“叮当”声,嵌缝工的“嘭嘭”声,木工的“哗哗”声,不时地从蒿枝丛中传出。有时为了赶汛期,晚上也得加班加点,那港内港外,凉风习习,虫儿唧唧,月光如银,蒿枝摇曳,盏盏汽灯星星点点,忙碌着的人们尽管劳累,但心里灌满了甜蜜。
客运码头设在最外边,那条被客人们踩光了、踩实了的泥浆路常被潮水淹没,要待到潮水退了些后才能登船,迫不及待的人们在如雨后天晴般的泥路上,躲着水洼处争先恐后地奔船而去。码头不远处,推着罩上了漂亮“坐墩衣”的“二等车”生意人,尽管送走了客人,却仍在翘首以盼,他们盼望着从崇明对开过来的客船早点靠岸;盼望着船上的客人早点找上门来,好为今天的生意打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通往江夏村、继而可通往全县各地的港沿上,过往的人们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众多骑着自行车的路人,在那全是泥脚窝的路上震颤着、颠簸着,他们不顾疲劳,不惧流汗,吃力地朝着目的地一往直前。
离江边约一公里处有一水闸,既可排涝亦可过船,闸上空档处置有水泥凸起了的、涂了红漆的四个大字:中戤效闸。但戤效两字上不明何故都加了三点水,有老人解释说:戤效港分上、中、下三条,因此处居中而得名;至于为何多了三点水,说明此乃水上通道也,效,河也。作者为此查过相关资料,一无上下戤效之踪迹;二是加了三点水的戤效也无出处。前几年,因水闸已过了工作年限而被炸毁,只在两岸分别剩下了个水泥墩,算作给后人留了个记忆。
但不管怎么说,戤效港确实曾经辉煌过。
(作者系南通市作协会员,市供电系统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