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 ● 龚鹏飞

一夜春雨，洋洋洒洒，给菜园抹上一层新绿。说是菜园，其实只是一块用竹篱笆围起的面积不足一亩的院前空地。寒来暑往，时序更迭。菜园不大，但四季总有几种蔬菜竞绿争肥。天上掉下的丝瓜、豇豆，地下埋着的土豆、芋艿，地上长的青椒、紫茄、波菜、豆角等名目繁多，五彩斑斓。

“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春三二月，正是韭菜最旺的季节，鲜嫩的韭菜，别说品尝，就是往菜畦边站一站，看看它绿茵茵、水灵灵的模样，嗅嗅其清新的幽香，也会使人心醉。心乐人更勤、人勤地不懒。谷雨刚过，风和日暖，该是下种季节，我便忙碌于菜园。下了黄瓜的种，又移茄子的秧。黄瓜下种四五天，润湿清新的泥土里冒出了片片新芽，继而又成簇簇嫩苗。一月有余，细藤之上抽出小丝蔓，其细如丝，其黄如金，屈曲盘旋，柔情万千，轻风徐来，丝蔓摇曳，引得斑斓粉蝶来回翩翩，跟着舞蹈。当翠绿瓜叶中繁星般的黄花凋谢后，瓜棚上悄悄挂满了肥胖的黄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拔拔草、松松土、浇浇水、施施肥、培培垅、搭搭棚 ，劳作之暇，坐于畦头。花开花落，云散云凝，“身心傭倦而神骨俱清，忘却烦恼而心底澄明”，一边看着菜儿竞相旺长，一边听着蜂蝶嘤嘤吟唱，满园嫩绿鹅黄、满园瓜果飘香，勾起种菜人愉悦遐想，编织种菜人美妙希望。 “老圃种菜，其乐融融。”余心之乐，时人识之乎？

“三餐鲜蔬嫩，粗茶淡饭香。”初秋的菜园，各种蔬菜瓜果最红火，饭桌之上也便格外地丰盛。清蒸丝瓜、红烧扁豆、油焖生菜、五香豆角。红润润、甜丝丝的糖渍番茄；酸溜溜、脆生生的凉拌黄瓜，蒜苗鲜嫩香辣，掐之加佐料，或炒、或烧、或腌、或泡、亦可晒后油汆。茄子是常菜，只要翻翻花样，多食却也不腻。“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月上东篱，星镶南窗，虫声唧唧。炒几盘小菜，饮几杯黄酒。酒至尽兴，一夜好梦。次日，复进园中，摘一堆瓜豆，掐一捧葱韭，装满车箱，带回小城。一周餐桌所需，便也相差无几。霜降之后，罢园的黄瓜、雪菜、大蒜、萝卜，精切细作，佐以配料，分别腌制在缸缸罐罐中，打造出五色缤纷的精制小咸菜。清新爽脆，风味独特，成为食粥、制酱、卷饼之绝配。

苏东坡《后杞菊赋》曾云：“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而冬食根。”而今时代发展，蔬菜培植，日新月异，与时俱进。苏翁之言已失之偏颇。人们温床育苗，科学种菜，数九寒冬，蔬菜瓜果，屡见不鲜。保温棚一年四季种了青菜、冬瓜，还种菜椒、茄子，有经验的还能种水晶萝卜、玻璃生菜、香蕉黄瓜、山东大葱、东北蘑菇、荷兰青豆之类。经能者指点，且几经实践，我学会无土冬培樱桃番茄之法，浸种、育苖、浇液、培管，二十余天精心侍弄、呵护，小巧玲珑、色彩鲜艳、质地鲜嫩的樱桃番茄，硕果累累，满园都是。盛夏很难种得好青菜，听人介绍，正大集团有日本“抗热青”青菜种子销售。即购种撤播，月余之后，青菜叶绿深，叶茎匀，品相美，口感好。看看顺心，想想开心。

今年春节，远在山东的表弟来我家，难得相聚，不亦乐乎。圆桌之上，吕四海鲜不算，还有一盆清脆酸甜、色泽玫丽的糖醋樱桃番茄，一盆沙地特色土菜螃蜞茄子。螃蜞亮丽酱赤，茄条（菜园自产的青皮茄）翠绿欲滴。入口抵心，美味绝伦。酒过三杯，醉到七分。主宾两人趁着酒兴，指菜为诗。虽是信口而作，却也妙趣横生。表弟诗曰：紫色花开紫色树，亦青亦紫绿满枝。红烧清蒸皆上品，沙地菜香忆落苏。其赞茄子。我则诗云：万绿丛中一点红，不与果品争名功。熟食凉拌皆上品，沙地菜香味不同。乃赞番茄。言毕“歪诗”，抚掌而笑。两人举箸，大快朵颐。风卷残云，顷刻而罄。其境其情，至今酣畅淋漓，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