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票女孩

台湾之行，正值炎炎酷暑。但因了岛民的谦恭有礼，倒也能够感受别样的恬静与清凉。在那里，“不好意思”、“谢谢”之类的温馨话语随处可闻。随行的高先生，台湾阿美族人，曾是纠纠武夫，但谈吐也是一样的绵软柔和，彬彬有礼。那天在树荫下小憩，发现围坐的石桌上有只手机，不知哪个粗心人落下的。他便马上联系机主，说是不好意思，因为行程较紧，不能送达，只能将手机存放在近旁的某管理处。又到管理处说明情况，麻烦他们保管手机，待失主前来认领，并连声道谢。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乘坐火车。从花莲站到苏澳新站，我是9号车厢7号座。上车找到座位时，邻座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先生已经倚窗而坐。老先生一身半旧衣裳，胸前抱一根拐杖，拐杖上挂一只手提布包，看来是位勤苦劳作偶尔出门的老农了。彼此微笑致意后，我便落座，静候发车。这时，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孩过来，20岁模样，一袭蓝衣。她跟老先生打招呼，看那意思，两人的座位可能有问题。老先生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一阵，掏出3张火车票来。我夹在中间，就当中间人验票了。其中一张是花莲到台北的，正是本次班车，但盖的是“无座” 章。我嘟哝着“错了！”老先生有些耳背，并不言语，只是指着车票：“09：05”。看来老先生并不识字，误将发车时间当作座号，因此坐了9号车厢5号座。我刚要指正，女孩却接过票去。她瞅了一眼，抿嘴一笑，向我微微摆手，又弯腰对老先生道：“不好意思，这是您的座。我的座在后面。”双手递还车票，便忙不迭地向后退去，如同犯了错误的小孩子。

火车启动了。老先生大概已经辗转几站，有些疲乏，一会儿就安然入睡。蓝衣女孩呢？我回望一下，车厢与车厢的连结处颇为颠簸，她与几个站票的挤在那儿，正倚着墙静静地浏览手机。有几次，我想起身让那女孩坐一会儿，但又担心违了女孩将错就错的美意，引起老人的不安，只好作罢。

车到苏澳新站，我们一行下车了。蓝衣女孩和老先生还在车上，一站一坐。列车继续前行，载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小小善意。                                 ※沈衍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