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到了长江出海口，望着茫茫大海，一群好议论的文化人，常会有头尾之争。古人的意思，饮水思源，长江之头当然指源头。几千年来，这个源头究竟在哪，有好几种说法。

从高空往下看，万里长江仿佛是条游龙，龙头毫无异议是出海口。启东的朋友指着地图介绍说，大家看，我们就在这个位置，在这长江的尾巴上。我说为什么这么低调，为什么不说是龙头，为什么不说是龙的上嘴唇，女人最喜欢抹口红的那个部位。上海是龙下巴，崇明岛是龙舌，南通则是上颚。南通的范围很大，属于上嘴唇这部分，就是现在的启东市。

在过去，从上海到启东要花一整天。但崇启大桥一旦通车，上海市区到启东不会超过一小时。我们参观了正在修建的崇启大桥，已经基本成形。参观时，启东的朋友很激动，对前来的上海客人说，快来这买房吧，包赚不赔。你们想想，仅一个小时的车程，在上海市区转转，花的时间都远不止这么多。上海客人也很激动，这里的房价不能不让他们心跳。如今房价实在太贵了，跟上海相比，启东的房子绝对白菜价。

要知道，上海周边城市的房价早就跟着炒高，启东也许是最后的价值空地，是最后的一个机会。大家都相信，因为时间和空间优势，这里很可能成为江北的昆山。受当地人影响，当然也受一起参观的上海人感染，在回宾馆房间后，我上网发了条微博，呼吁上海的作家组成炒房团抢滩启东：嘴边的大肥肉不吃白不吃。

但很快我便将这条微博删除，我意识到自己有些犯傻。人家早已布局，说不定温州炒房团早就张着饥饿的大嘴，等着击鼓传花的傻瓜过来。如我这样一个对房地产根本知之甚少的小文人，起什么哄添什么乱呢？也许房价确实还会爆涨，不过平心而论，价格真上去了，对老百姓未必是福音：有房者只是在概念上增值了，变阔了，没房的越来越买不起房。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可说不准。

所以说，以人为本永远最关键。但愿启东腾飞时，不忘绿色，不忘苍生，真正让老百姓获利。在江苏，启东起步晚，前景却最被看好。考察中国东部发展史，城市崛起总是沿大运河、沿京沪铁路——交通始终占重要位置。现如今，启东背靠大上海，同时又是沿海高速公路江苏段北上的起点，凭借这样的区位优势，启东想不发展都不行。

现在，在启东到处可见“启吾东疆” 的口号。在这儿，我好为人师的臭毛病又犯了：建议东道主将“吾”改成“我”，声音更响亮，更有气势，惟“我”独尊，就像岳飞当年的“还我河山”一样。               ◇叶兆言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