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做”清明
时间:2008-04-07 A+   A- 举报

夭桃含笑,梨花带雨,又是一年清明节。每逢清明,母亲总是约我们五兄弟及全家老小一起去“做”清明。水流花谢,惟时光最无情,弟兄们奔忙,全家很少能聚齐同行,偶尔能在同一天相聚,在春的深处、祖先的坟头,也是一家的喜事。

每年此时,最大的欣慰,莫过于安步当车,与母亲相携而行。来回十几、二十里的路程,听母亲唠叨,陪母亲聊家常,母子们谈笑风生,一点也不觉得累,说至高兴处,母亲的笑容盛开,比路边的油菜花还灿烂,感觉她年轻了二三十岁,甚至会长生不老;我也仿佛一时三刻回到了快乐的老家——童年时光。回头看,想人的一生,天伦之乐,实在莫过于能见到母亲的慈容与笑脸。

有一年,只有我们母子俩去“做”清明。微雨中,燕翩飞,上了山,来到祖母坟头。母亲布好祭品、纸钱以后,准备点火,我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说:“别急,先让我读篇文章给您听,更让祖母听听。”母亲问是什么文章,我说是写祖母的。我说,早些年,祖母在世,总要我陪她“做”清明,祖母喜欢长头孙,与我也总有扯不断的话题,叹念生活的苦楚, 更多的是她百折不挠的、在长江上行船为生、搏斗大风大浪的经历。她参与过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的行列,失过聪并立过功受过奖;也曾在江心遇到过强盗,临危不乱,将强人踢落入水,化险为夷。她一生的经历足够写一部大书。老人家生前与我多次说过的唯一的愿望,就是在她死后,由我写篇祭文,叙说她的平生,在她的灵前读一遍。遗憾的是,祖母过世那年,民间已不再流行文革时崇尚的——“革命” 式的追悼会,当然也就未了她的夙愿。多年来,每逢清明、冬至,念及此事,夜不能寐。终有一次,我总算有了闲暇,写了篇忆念她的文章,发在颇有影响的报上……

母亲听了,高兴极了,连连夸赞:好,好,真是娘的好儿子、奶奶的孝孙子!母亲眼含泪花,一字不漏地听我读报,末了,母亲与我将文章点燃,焚化成灰,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祭奠,竟至感动得痛哭失声。母亲对着坟头磕了个响头,说:老太太,您老在天之灵听到了吧?!您的孙子完了您的心愿,也完了我的心愿,想必您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回家的路上,母亲的心与我似乎又贴近了几分。母亲说:儿子,将来我走(死)了,清明、冬至你不会忘了我吧?我说:不会,绝对不会!说不定,哪年清明,我也会写篇文章,虽说您只是平凡百姓,但您历尽辛苦,将我们兄弟几人抚养成人,您沧桑而又贤淑的人生、海样的母爱,也足够让我面对青山绿水,饱含热泪,大声朗诵,放声歌吟!        ◇陈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