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汽车票
时间:2008-02-15 A+   A- 举报

晚上,下雪,天冷。我和妻子早早地钻了被窝,倚靠在床背上看电视,广州火车站广场黑乎乎的全是无法返乡的滞留旅客。许是触景生情,妻子突然叹了口气,轻轻地说:“要不,我们匀一张票给小毛,我就不回武汉了。”

从地图上看,我和妻子,还有同乡小毛,现在工作生活的城市离老家武汉约莫980公里,两个指掰。因为远,所以回家的趟数特别少。腊月尽头的暴雪刚收住,我七拐八弯托了汽车站一领导的关系,幸运地弄到了珍贵的两张车票。票源实在太紧张了,能买到的确不易。等我们的同乡小毛从冗杂的工作堆里抬起头来时,车票彻底断炊了。吃晚饭前,我专门打了电话给小毛,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歉意:“要不,要不你明天再去看看。”话筒另一端传来一阵浓重的叹息声,许久没有吱声,随后便是“嘟嘟嘟”空洞无物的电信讯号。

我揽过妻子的肩膀,没有作答。妻子咬了下嘴唇,朝我点点头:“去吧,现在就去小毛那,我和你。”我揿掉电视,起身和妻子穿起厚厚的棉大衣,钻进了夜幕当中。

一走进小毛的寝室,我突然体察到一种无边无界的失落和寂静。大彩电裸着黑屏,方便面碗张大着嘴,小毛那高亢的孙楠唱腔也没影了,斜斜地靠在床上看《故事会》。小毛堆起尴尬的笑容,跟我们打招呼:“唷,大哥和嫂子来啦。”因为平常熟识的关系,我也不客气,自个儿搬了凳子坐了下来。突然,小毛的手机响了,响了好大一会儿,小毛才无精打采地接听:“哦,妈,……什么时候回家?最近单位忙,我过年可能不回家了……我让大哥大嫂给您老人家带箱泥螺吧,这里的特产……”接完电话,小毛甩了手机,一头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妻子赶紧上前拉被角,大声笑了起来:“你看你小毛,快要讨老婆了,还是一副小孩模样!呶——拿着,武汉的车票,就你大哥一个人回,春节我在单位加班呢。”许久,小毛探出脑袋,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问了声:“真的?”我一把扳过小毛身子:“嫂子还骗你啊?你小子福气好,捡漏捡到了票!”小毛立马来了个鲤鱼打挺,捡起手机就给母亲打电话。

回去的路上,妻子坐在车后座上抱紧我,喋喋不休地叮嘱道:“记得回武汉后,好好给妈洗个脚,要加冰醋酸,冬天治脚癣最管用。爸的降血压片得仔细瞅瞅,不要过期了。还有,老两口泡的药酒坛子要仔细清洗一下,门口走道的积雪要及时铲除,防止滑跤……”听着听着,我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意识到,我的眼泪涌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我拉开大门正要上班,一眼瞥见门口的牛奶箱上压着一个信封,拆开来,里面是昨晚的一张回武汉的汽车票。信封背后写着:“大哥、大嫂,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决定这个春节不回家了,呆在这里读读书。你们是恩爱夫妻,不可以分开。小毛。”不知不觉中,妻子也来到了我身边。妻子的嘴唇急速翕动着,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中  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