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有情的。

上柳梢头的月,总让我想起少女那盈盈的眉眼，遥杳地坠在天幕的一角。又像是水乡泽土那载着银鱼和新藕的轻舟，溯着黑蓝黑蓝的夜空，摇向西天的港湾。汤谷矗着扶桑，扶桑结着红日。想来在夜的深处，也有一株巨木，荫暮着半边苍穹，是那月牙船的归巢吧。

咏月的诗词不知凡几，而我却独爱那首儿歌。“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桨儿桨儿看不见，船上也没帆。飘呀飘呀，飘向西天……”就像能打开心扉的钥匙，每每那旋律在耳边响起，我的心田便如同静夜小池，为一片落叶泛起漪沦。

我生来嘴笨，五音不全，性子又羞涩，即便遇着中意的歌也是不敢唱出声的，只是闭了眼一下一下点着头轻轻地哼哼。那一次正得趣间，冷不防耳边传来“扑哧”的笑声。我吃了一惊，睁开眼，却见是同桌。她细白的瓜子脸和黑水晶般的瞳子里满是笑意：“你也会唱么？”

我“嗯”了一声，随即又摇头，窘得像被当场拿住的偷儿，从面颊热到耳根。

“我来教你。”

我迟疑了着不作声，又怕她生气，终于点头说好。

她是个顽皮的女孩，说是教唱歌，却老是对着我的耳朵哈气。一会儿又在我胳膊上划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线。末了，画上肥嘟嘟的小猪，对着我贼兮兮地笑。那个下午，我一直被一种酥酥麻麻的陶醉感包围着，直到放学回家，直到吃过晚饭睡觉都没有退去。

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为什么总爱独自赏月，我多半还是会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只能说，有时候会忆起那段淡淡的水样的愁绪，却又不仅是那样。就像我对故乡的感情，生于斯长于斯，朝夕会面，那一草一木、沟沟渠渠早已整个地融入我的灵魂。哪怕最不经意间的一点触动，都能让我的心震颤起来。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乌飞兔走，白驹过隙。月牙在一天天地丰腴起来。再过得几天，就该是中秋了。

一缕晚风凉嗖嗖地吹进屋来，带得窗下的书页哗啦哗啦直响。我起身熄了灯，去细品那月是故乡明的月。   ◇黄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