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汉洲
哗——哗——
大海的涛声恍若一曲永无休止的美妙音乐。沙地就在这美妙音乐的相伴中一天天长大。
当初,南黄海上冒出来的这一块土地,一马平川,一览无余。她一边傍着大海,一边连着广袤的江海大平原。她很穷,除了一把泥土大片芦苇别无所有。她当初展现给沙地人的那一张面孔,陌生、稚嫩中透着些许羞涩,甚至有些胆怯。早春,在海边吹过来的那一缕冷飕飕的风里,她直打着哆嗦。
她又显得很是富有。大海的涛声,日夜给她伴奏。那涛声,是她生命的最强音,给了她生活的信心。她拥有的这一方地儿,在涛声中一天天往外延伸,在不断延伸中一天天长大。她是大海的女儿,她的根却在千万里之遥的西部高原。她遥居东方一隅,却并不孤单。她是一个由万不得已迁徙的浩大的移民群体组成的浩大家族。她伴随着万里奔流的长江,跌跌撞撞,一路漂泊,沉积于南黄海,生长于南黄海。她坎坷的经历,是千金难买的一笔巨大财富。从诞生那天起,她就被人们奉为天底下最伟大的母亲。
自从这地儿有了拓荒者的足迹,有了飘散在荒滩上空的袅袅炊烟,天空中就有了一道道鸟儿飞过的痕迹。鸟儿从远方衔来了生命的种子。这些生命的种子在母亲的怀里发芽了。年复一年,变成了一棵棵青嫩嫩的树苗,寒来暑往,便渐渐地长成了一片片遮天蔽日的林子。这时,鸟儿在天空中飞过的痕迹,成了一道缤纷的壮丽彩虹,那芦荡和树林,成了鸟儿们生活的乐园。与鸟儿们厮守的还有悦耳动听的蝉鸣和蛙声。不知道从哪一天起,荒滩上还真有了野兔出没。
拓荒者的汗滴,也在母亲的怀里开花结果了。这地儿四季分明,气候宜人。种下勤奋,便能收获喜悦。粮棉年年丰收,“金山银山”都能长呢。沙地人种了一熟庄稼觉着不过瘾,就种两熟。种了两熟以后觉得还有赚的空间,就试种三熟。露天种植觉得还没有真正发挥出这地儿的价值,就搭起了大棚种。在恍若水晶宫似的塑料大棚里,勤劳智慧的沙地人,一天当中能叫一把泥土神奇地开出四季的花朵。慈爱的母亲开心地笑了。
自从听到了隆隆的机器声,母亲便被引领进了现代化的大门。一直面对农耕的沙地人的母亲,一下子傻了眼:一把泥土被烧制成砖瓦,竟然也能顶地立地被砌成高楼大厦,让五彩的云霞环绕着自己,晕糊糊地转。云彩晕了,母亲也晕了。
这土地忽然变得金贵起来。被“热炒”的时候,她却被一块块圈在寂寞的围墙里。狗尾巴草在围墙里头疯长了一季又一季。
一夜春风来,泥土终于又找回了伟大母亲的尊严。于是,围墙里头的一枝枝狗尾巴草,在春风里演绎成了一杆杆猎猎彩旗:新工厂建设工程开工了。工地四周,是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儿。一群群忙碌而又快乐的蜜蜂,在花丛中飞来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