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美容师,这是一个极为特殊的职业。在普通人的眼里,这份工作并不美丽,除了神秘外,甚至有些“恐怖”。但正是这么一个乐观而豁达的群体,用双手还逝者以安详的面容,让逝者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近日,记者走进市殡仪馆,对被称为“生命终点站”的“美容师”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交流,感受他们的酸甜苦辣。
陈永辉 48岁 从事遗体美容20年
选择了,就从未后悔
从血气方刚到两鬓斑白,经他手里送走的逝者,连陈永辉自己都记不清了。
1980 年,陈永辉从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在市殡仪馆工作,这一干就是10年的火化工。1990年,经单位领导推荐,他去南京学习了遗体美容技术,回来后就开始从事遗体美容工作,直到今天。 “做整容师最重要的是要能吃苦、不怕脏、不怕累。”陈永辉说,有时,那阵阵的尸臭,就是戴上厚实的口罩也无法抵挡。还有尸体上的细菌,对殡仪馆工作人员的身体健康都是一大威胁。因为工作需要,遗体美容师不能留指甲的,每次工作结束,就会在紫外线消毒灯下站上3分钟,用84消毒液消毒。
在面对那些非正常死亡的遗体时,陈永辉这个七尺男儿也需要克服普通人都会有的本能反应。但对于陈永辉来说,无论工作对象难度再大,他都能克服。因为他觉得,这不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为了死者的安息和生者的安慰。 对于普通遗体,陈永辉一般都要先对其进行清洗,给遗体梳头发,还要用热毛巾清洗面容,以充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尸体如果是变形的,陈永辉会先给遗体注射一针防腐剂,以保持尸体新鲜度。之后就是面部化妆。总之,要使死者的面部尽量恢复光泽,让亲属看到逝去的亲人时在伤心之余终有一份安慰。
他曾经处理过被塔吊碾碎的遗体,他总是一点一点地把身体的每一部分组合起来,填充缺失的部分,一站就是13个小时,直到腿脚麻木。有时候,陈永辉也被通知到公安机关处理一些案发现场。去年,公安机关将3具面目全非的遗体送到殡仪馆,陈永辉连续工作48个小时,实在太困了,就在工作间打个盹,用他良好的化妆技术缝合好面目全非的死者。当丧属看到自己的恢复原样的亲人时,忍着悲痛,紧紧握住陈永辉的手表示感谢。
在殡葬行业中一路走来,陈永辉的心里有苦也有泪。 他仍记得那个小小的片段,一次,他把手伸出来,友好地跟对方握手,没想到,对方一扭头,离开了。 这是陈永辉年轻时留下的记忆,那个时候,殡葬业是个很让人抬不起头的行当。 20岁的时候,单位的老同事和家里的亲戚开始为陈永辉张罗婚事,一共相过三次亲。刚开始的时候,媒人给陈永辉的职业都隐瞒了下来,但是两小青年一接触,女方就询问他的工作,无一例外的是,当对方听说陈永辉是名殡葬工人后,扭头就走。
一段时间里,陈永辉几乎绝望了。“我的性子就是这样,一根筋,干一件事情就要干好。即使因为职务特殊而找不到对象,我也认了。”后来,亲戚介绍了一个姑娘,相亲前,陈永辉就把自己工作的性质告诉了她。她说了一句,殡葬工是正常的职业,我只考虑人品。就这么一句话,陈永辉爱上了她。“我能全身心投入殡葬行业,有妻子一半的功劳。我的工作是24小时待命,经常有半夜被叫走的时候。这些她都挺能理解的。” 陈永辉说,“我既然已经选择了这份工作,就没有后悔过,我会认真地把它做好,一直好好做下去……”
韩丽敏 25岁 从事遗体美容1年多
让逝者走得有尊严,是唯一的心愿
2009年5月,韩丽敏大学毕业,他坚定自己的初衷,面对家人的不舍,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呼和浩特,义无反顾地来到启东。
“第一次接触遗体是在3年前的暑期实践,我用发抖的手体会到了那种‘冰冷’的感觉。第一次为一名车祸身亡者整容,我闻到了死者每根发丝、每个毛孔都冒着血腥的气息;第一次搬运一名溺水身亡者,一碰到就立马脱了皮肉,让我不知所措,严重的腐蚀气味让人窒息……”谈起自己的从业经历,这个小伙子显得有点激动,“而今,经历过的种种,让我更加深刻的领悟到:死也可以很美,死并不是永远的结束,而是优雅从容的超脱。”
韩丽敏说,尸体整容是一份看似简单实则难度较大的工作,不仅要有娴熟的技术,还要有一定的心理素质。尸体整容并不仅仅是洗洗脸、擦擦粉就拉倒。由于死亡原因不同,死者的面部颜色也大不相同,这个时候,遗体美容师就要因人而异操作,还要手脚麻利。美容师不仅要掌握美容技术,还要懂得相关的一些基本的医学知识。翻开韩丽敏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着每具特殊遗体的操作过程,对于可能出现的状况,怎么处理,他都详细记录下来。“我感觉,工作中面对的并不仅仅是一具具僵硬的遗体,从不同的脸上,可以看到不同的人生和经历。只希望通过我们的细心描画,每个人都能漂亮地走好自己的最后一步,不留下任何遗憾。”韩丽敏说道。
今年6月份的一天,殡仪馆送了一个溺水身亡的妇女。因长时间在水中浸泡,尸体已经严重腐败。根据家属提供的照片,可知逝者生前是位有能力的女性,优雅从容的外表让人不敢相信此时躺在这里的就是她。做好一切消毒防腐准备工作后, 韩丽敏和陈师傅快速投入到了工作中。为了让逝者的容貌尽可能地保持完整,首先要对遗体的体积进行收缩,直到次日中午,才完成这道工序。接下来,就是整理化妆。由于皮肤极其脆弱,一触即会脱位。他们便采取了“微观”手术,用镊子轻轻地将错位皮肤进行复位、用油彩打底色,用粉箱上妆,最后使用小毛刷对部分瑕疵进行完善补充。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脸部整理化妆工作后,逝者的容貌基本可清晰可辨。当家属看到近似活着的亲人的面孔时,全场动容失声。“他们上前紧紧的握住我们的手,久久没有松开过。那一刻,我深刻地感受到,我是为我的‘亲人’用心服务着。这份工作也让我懂得:我不仅仅是给逝者做最后的手术,更是给生者一次温暖的心理抚慰。 我也从内心感受到了这份职业的崇高:能帮助丧属减轻痛苦,能让逝者走的安详,再苦再累也值得。” 韩丽敏说。
王艳芳 24岁 从事遗体美容1年多
家属一声“谢谢” 是我最大的安慰
王艳芳,殡仪馆唯一一名女性殡葬美容师。
“ 我曾是河南省三门峡市社会福利院的一名孤儿,从小到大,一直是在无数人的关怀下快乐地生活着。”坐在殡仪馆化妆间,王艳芳向记者回忆道,“上高三时,我在一份杂志上看到全国十大最冷门专业,其中就有殡葬这一行。当时就听说大学生就业非常困难,自己无依无靠,就报考了一个很冷门的专业,希望毕业后找工作能够顺利一点。”王艳芳当时报考的是长沙民政学院,专业为殡仪设备与管理,实际上就是遗体美容。
2008年5月,结束了三年的大学求学生涯,王艳芳满怀希望,自信地走出了湖南长沙民政学院,正式进入殡葬行业。在短短的一年里,她经历了3个省份5个殡葬单位。从最初的湖南长沙明阳山殡仪馆到河南省三门峡市殡仪馆,从河南洛阳殡仪馆再到湖南怀化殡仪馆、天津市永安公墓。“2009年5月,因男友在启东殡仪馆工作的缘故,我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 ”王艳芳说道。
“大学暑期实践期间,接触遗体的机会不是很多。作为一名女孩子,做遗体整容,我首先得克服心理上的恐惧。”王艳芳说,刚开始来到整容室,看着陈师傅给一具高度腐烂的遗体整容时,心里直打寒战,双腿都不听使唤了,总担心会发生意外。”王艳芳告诉记者,有一件事情彻底让自己放下了包袱,全心身投入到工作中去。
那是去年8月份的一天,一场车祸夺去了一个人的生命,一具面目全非的遗体被抬进了整容室,悲痛的丧属恳求他们尽可能恢复逝者的容貌。王艳芳清楚地记得,当时她就在距离遗体1米多远的地方,傻傻地站着,一动也不动,根本不敢直视那般惨状。只见陈师傅根据家属提供的照片,细心地为遗体缝合、整形、梳洗……看着陈师傅专注投入的样子,不知不觉中,她猛地发现自己已经直眼注视遗体,而那刻的自己,心里不禁坦然了,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与师傅一起忙碌开来。经过整整10多个小时的整理,终于恢复了逝者的容貌。“ 当丧属看到恢复面容的亲人时,激动得长跪不起,他们坚持用这种方式以示感谢。那情景,让我的心再次震颤了,也从内心感悟到了这份职业的神圣。”为此,王艳芳暗暗地对自己说:遗体美容师,我要做到底,而且要做得最好!
“ 让遗容好看一点,让亲人都觉得死者走得很安详,像睡着一样,我就很满足了。”她说,“我认为我们就是人生最后的美容师。逝者家属的那一声‘谢谢’,对我就是最大的安慰。” 一年多的时间里,王艳芳几乎每天都同事们的事迹感染着。 王艳芳告诉记者,遗体美容师有很多不成文的规矩,比如跟人道别时,不说“再见”或“下次再来”。“同样是窗口行业,别人讲求微笑服务,我们可不行。每天面对死者和他们悲痛欲绝的亲属,我们一般要保持肃穆。当然,又不能太过严肃,以免让人觉得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说这话时,尽管王艳显得有点无奈,但记者听出了她对这份职业是铁了心了。
今年初,王艳芳与同是遗体美容师的丈夫领取了结婚证,但没有举办婚礼。殡仪馆里的领导知道后,为这对小夫妻举办了一个简单温馨的婚礼。面对未来,王艳芳的内心充满希望。 本报记者 蔡樱子 摄影 袁竞
图为 遗体美容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