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那一场雪,下到了今年还没有停。这个冬天,他又开始了一场与病魔的夺子之战。
在这场雪没有降临之前,他的生活一直充满阳光。1979年,命运向正在寅阳社中上高二的他露出了灿烂的笑脸。通过层层筛选,他成为了一名“天之骄子”。 更让他引以为豪的是,同批录取离启10人,经过航校、部队的严格训练,最终只有他和两个同伴正式成为飞行员。他这一飞,就是25年,直到担任师部副参谋长才告别蓝天。
与事业成功相伴的,是美满的家庭。1995年,儿子昊昊来到人世,给他带来了为人父的快乐和责任。小家伙出乎意料的懂事,3个月开始就不用尿布,11个月到部队时已长成人见人爱的小帅哥。
2002年12月,甘肃下了一场多年不遇的大雪,积雪达到30多厘米厚。正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昊昊突然感觉脖子痛。他给孩子贴膏药、抹红花油都不见好转。3天后正是周六,他带儿子去部队医院检查,医生怀疑是落枕。当晚,外科主任冒雪上门为昊昊按摩,然而,疼痛似乎更加剧烈。此时大雪封门,只能等天亮再去100多公里外的酒泉地区医院。
第二天一清早,一贯严格教子的他命令儿子15分钟穿好衣服。等他准备好牛奶鸡蛋,孩子却反常地坐在床沿一动不动。昊昊两腿软得像面条一样,努力穿好衣服后实在无力再穿裤子。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昊昊的病情发展得很快,出现排尿障碍、呼吸困难等症状,被送进ICU病房。医生紧急会诊,认为昊昊患上了横断性脊髓炎。10倍于成人用量的激素注射进了昊昊稚嫩的身躯。
专家建议把孩子转到医疗条件更好的苏州或上海治疗。可50多个小时的火车,孩子能吃得消吗?好在当地每周有3班北京航班,整个行程只要5个多小时。
入院第三天,他们赶最近一班飞机急赴北京武警总院。那天,雪下得特别大,路一点都不好走,部队和医院派出了抢救小分队,航班为等昊昊整整延迟15分钟起飞。
进京一周后,武警总院脑外科专家确诊昊昊患的是少枝胶质瘤。清除颈椎内的瘤体手术难度极高,术前专家三次征询家长意见,建议放弃,这位倔强的父亲咬着牙拒绝:“我只有这一个孩子,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为支付高昂的医疗费用,他向部队首长请求:“请将我以后的转业费算一算,我要救孩子。”
手术非常成功。推下手术台,昊昊颈部以下还是没有知觉。为了避免肌肉萎缩、关节僵硬,他每隔15分钟为孩子按摩,帮孩子活动每个关节。15天后,孩子的右手大拇指动了一下。这一线曙光让他欣喜若狂,热泪盈眶。
3个月后,昊昊出院了。可不愿面对现实的母亲离开儿子走了。他把更多的爱给了孩子,身边也有更多的人关心着昊昊,支撑着这位父亲。
2年多的康复路漫长而艰辛。他告诉儿子,如果不想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你就要向前走。在父亲的坚持中,昊昊变成了一个小男子汉。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昊昊裹着护膝的双腿,常常是旧痂未落又添新伤。但昊昊成功地告别了轮椅,又成功地扔掉了双拐,术后两年半昊昊竟然可以骑着自行车上学了。
这是生命的奇迹。这更是爱的奇迹。他的生活重新阳光普照。
然而,幸福是那么短暂。半年多后,定期复查中发现昊昊病情有了变化,他带着儿子又一次来到了北京。2006年3月,转移入脑室的瘤体突然破裂,昊昊接受了第二次脑部手术。那是成年人都难以忍受的痛苦。在昏迷了5天之后,昊昊挺了过来。昊昊让爸爸不要为他担心:“我可以说话,不用坐轮椅,比霍金要好。”
2006年11月,他离开生活了28个春秋的军营,带着儿子回到家乡启东。转业安置时,他在3个单位中选择了能给别人带去温暖的民政工作,以回报从部队到医院以及社会上众多热心人对昊昊的关爱。而坚持不留级的昊昊也在姑妈家附近的小学上了五年级。昊昊在日记中写道:“我是不服输的。我要好好学习,早点长大,为爸爸分担生活的重任。”
今年启东下起了小雪,不适应湿冷天气的昊昊手上长满了冻疮,让他心痛不已。更让他心痛的是,在1月12日的核磁共振检查中,昊昊的病情再度出现了变化。北京的专家摇头了,上海的专家也摇头了。他打起精神把儿子送进了市人民医院,再次开始与命运的抗争。治疗之余,他则把儿子接回家,尽量弥补一个严父多年来亏欠孩子的温情。
耳畔常飘过刀郎那一曲《2002年的第一场雪》,那荒凉、悲怆、伤感的旋律,总令他想起2002年的那一场雪。每每此时,一阵砭骨寒流从心底冒上来游走全身,刺得他鼻子发酸双眼发潮……
(因为敬重两个男子汉,记者违背他的意愿写下了这个故事,祝好人一生平安;因为尊重这个父亲,记者隐去了他和孩子的姓名。) 本报记者 黄 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