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萍

清晨，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天蒙蒙雨蒙蒙，雨丝欢快地跳舞，树叶沙沙地跳跃。院子里晾衣线上伫立着一串串雨珠，似白璧般无瑕，如水晶样剔透，让人欢喜得不忍触碰。偶有一两只麻雀驻足在晾衣线上，吵乱了雨珠的安宁，使我情不自禁急急地说：“别，别……”受到惊吓的雨珠似断线的珍珠心慌意乱纷纷跌下。我托着双手欲接住她们，几颗雨珠流着眼泪破碎在我的手心里，凉凉的，凄凄的。我惋惜地盯着手心，好久，好久。

乡村的小路上，行人或穿着雨衣，或打着雨伞在匆匆赶路，他们大概是上班、赶集、或是忙着别的事情吧。生活就是这样，我们都在为自己的人生忙碌着，又不知道自己真正在追求什么，一张张面孔茫茫然迎雨而来又迎雨而去。雨中的人群，雨中的情调。人在雨中磨练，雨为人间洗涤。磨练的是意志，洗涤的是铅华。不管是“白雨跳珠乱入船”，还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是“石破天惊逗秋雨”，还是“翻手为云覆手雨”。这雨中的一切不就是人生的一切吗？人生没有永远的晴天，也会有风有雨。人在得意时，不风流处也风流，无意气时添意气。那雨是诗，润如酥，滑若丝。那个夏天，高考完毕，我们像挣脱枷锁那样快乐自由，雨把我和你靠在一起，合撑一把伞，漫无目的地走着，挨得那么近，我的手臂不经意间难免会碰到你的手臂，我羞怯地迅速把手臂收拢些，但我感觉到了你皮肤的温度，暖暖的、滑滑的，绕梁三日般洋溢在我的心海。可你似乎并没在意，抑或这就是男孩与女孩的不同之处吧。我们唱歌，我们笑，歌声唱欢了雨丝，笑声在雨梢上袅绕。然而，有得意也有失意，人生不是直线而是曲线，只是弧度大小的区别。人在落寞时，金樽空对月，对影成三人。那雨是泪，细雨也作雨翻盆。那夜我又来到你的楼下，窗帘上印着你魁伟的身影，我撑着我们的那把伞，伞角的雨珠在我眼前一滴一滴掉落，模糊了我的视线。暗恋了你这么多年，或许你早已知晓，可你不想伤我，朦胧含蓄的婉拒胜过幼稚率真的直白，这是一种聪慧的美，我懂。明天我将远行，也许不再回来，最后一次站在你的楼下，让细雨悄悄告诉你我默默来过多少次，窗里的你能否听到细雨的呢喃？

麻雀叽叽喳喳叫醒了我的遐思。风在吹，雨在飞，雨丝粗了，雨点大了。“大珠小珠落玉盘”，也落在了晾衣线上，麻雀害怕地飞进了窝，我也避雨在屋檐下。唯有雨珠依然坚强的、友好的，一个紧挨一个挺立在晾衣线上。风吹散了，她们重新组合，雨打没了，她们再次聚集，心靠着心，手拉着手，不屈不挠屹然地立在晾衣线上，晶莹、透亮、华贵、静美。一滴泪珠悄然滑落我的脸颊，我疑惑这是泪珠还是雨珠？也许是雨珠吧，她轻轻对我说……

我欣喜地凝望着雨珠，好久，好久。